第三十四章：馬甲
楊茜輕籲了一口氣，壓下心裡麵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找來白藥在指尖抹了一點, 見手指不再流血了之後才鬆了口氣。
楊茜有些想要出去, 但是又想到剛剛有些怪異的場麵，也不知道沈明銳還在不在外麵。
她抓了抓臉, 乾脆在屋裡麵坐下了。
楊茜又在屋裡麵擺弄了一會兒布料，想著給幾個孩子怎麼收拾衣裳，直到她覺得平靜了，才磨磨蹭蹭地拿著東西出去了。
沈明銳還坐在原地沒有走，甚至就連姿勢好像都沒有變過，跟個雕塑一樣。
楊茜：“……”
楊茜尷尬了一瞬, 又很快調整過來, 保持著平常的樣子坐下，把之前放下的衣裳拿起來縫了兩針，然後抬眼, 非常正常甚至還帶了一抹恰到好處的疑惑看著沈明銳說：“你怎麼不去睡覺, 昨天一天都沒睡。”
而實際上, 楊茜心裡麵想的是，“你快去睡吧快去睡吧快睡吧……求你了, 你在這兒，我等會兒尷尬的連針都要拿不住了……”
沈明銳看了楊茜一會兒，搖搖頭，“不用。”
楊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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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 就是初三。
這兩天，因為之前沈家出事，大多數人都被抓了起來，所以拜年來往的親戚也沒幾個，家裡麵還算是清淨。
一大早，生產隊裡麵就能聽見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大都是短促的幾下，也意味著偷懶休息的時候過去了，該乾活了。
楊茜利用這兩天的時間已經給沈文樹他們幾個一人縫了一身衣裳，既可以冬天蒙在棉襖棉褲外麵穿，也可以當夏天的單衣。
而且都是特意往大了做的，就算他們再長高一點也能穿。
至於自家的那幾個，楊茜還沒來得及做。
一大早的，楊茜就把做好的衣裳給拿出去洗了。
幾個小孩兒這幾天看楊茜一直做新衣裳，就眼巴巴的等著，看見楊茜洗好的新衣裳，就圍著看。
老海還特意數了數，“1、2、3、4，娘，少了一個。”
小孩子還記得之前楊茜給他們做衣裳的時候，每次都是5個人的，他早就學會了，現在數數，卻發現少了。
楊茜看著周邊圍著的沈文樹他們幾個，幾個孩子也眼巴巴地看著楊茜洗好的新衣裳，但是也沒有開口說要。
楊茜沒有和幾個小孩說衣裳不是給他們的，隻是簡單忽悠了兩句，然後讓幾個孩子一起出去玩去了。
她轉身，就看見了沈明庫家裡麵的幾個孩子。
楊茜當作沒看見，但是一天都待在家裡麵，怕那幾件新衣裳被沈大妮他們幾個給偷了，或者被她們一鬨，沈明發想要息事寧人，然後說給他們買或者做新衣裳。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鎮上派出所來人把沈大妮他們又帶走了，說是要接受思想教育，楊茜才算是放下心。
到了晚上的時候，楊茜等到家裡麵的人都睡下了，才和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說了那些新衣裳是給沈文樹他們做的，然後解釋了一邊原委，並且保證搬到新家後，就會給他們做。
幾個小孩兒這些天天天和沈文樹他們在一起，還挺喜歡這個哥哥的，再加上有楊茜的保證還有給他們看的布料，也就再吵著要了。
第二天一早，幾個小孩兒還非常自告奮勇地把楊茜做好的新衣裳抱著，一一分給了沈文樹他們。
當時的楊茜：“……”
小屁孩子，挺會的啊，她這個當娘的還什麼都沒做呢，你們就開始學會借花獻佛了！
沈文樹幾個不好意思要，非要把衣裳還給楊茜，讓她給幾個小孩兒穿，楊茜最後給拒了，讓他們放心收著，該穿就穿。
又說讓沈文樹幾個平時沒事的時候多照顧照顧幾個小家夥，沈文樹他們才不好意思地收下，愛不釋手地摸著新衣裳，但是最終還是沒舍得穿。
楊茜也不管他們，等到吃了飯，她就和沈明銳一起帶著孩子去了上油崗。
沈明銳過年前就說了，今天上梁呢。
楊茜掰扯著手指頭算了算，今天上梁，應該一天就能搞定，明天再過來把家裡麵收拾收拾，說不定後天就可以搬回來了。
哦耶！
終於可以回自己的小狗窩了，不對，現在應該是新房子了。
楊茜的心情很美，哪怕是看著沈明銳和其他人站在單薄的牆體上麵來回行走上梁，她心裡麵除了擔心的同時，更多的還有興奮。
沈明銳找的都是附近的熟手，乾活都很麻利，還沒到晌午，所有的大梁都弄好了，隻等著鋪上編好的竹子、秫秫稻草等，最後糊上早就和好的黃泥蓋上瓦片，就大功告成。
沈明銳他們也沒有強求，先下來歇息，順便把下午要用的東西都理一理。
楊茜就去準備午飯，依舊是按照年前的來。
等到她再一次聽到外麵的驚呼，乃至於一些嘰嘰喳喳地什麼“跟著”、“野豬”、“茅草”之類的，她還以為外麵又在聊天打屁，直到黃草花急衝衝從外麵衝進來。
楊茜當時正在炒菜，剛一鏟子下去，黃草花就進來給她拽了給踉蹌，鍋裡麵燒的滾燙的油非常巧妙地落在了她的眼皮上麵。
楊茜：“……”
楊茜“嘶”了一聲，還來不及第二下，就被黃草花拽著急吼吼往外麵衝，邊走邊說：“快快快……你家沈明銳上山了，快點，快點快點……”
楊茜被黃草花拽的有點發暈，好一會兒才掙開了她的手，開口問道：“到底怎麼了，這麼急吼吼的，我正炒著菜呢，現在灶膛裡麵還燒著火呢！”
黃草花皺眉，“哎呀”一聲，“現在哪還能顧得上燒菜的事兒啊，你家沈明銳他，他上山上去了。”
楊茜有些無奈，大姐，你剛剛已經說過了，我也知道了，但是關鍵是沈明銳上山乾什麼啊？
這麼前言不搭後語的，就一個上山了，我總得知道是什麼事兒吧！
楊茜就問：“沈明銳上山乾什麼？”
黃草花啐了一聲，“還不是那些人，原本說好了把秫秫和稻草借你們家，你們用錢買工分，然後換，結果現在看你們家現在要上梁了，又改口說家裡麵的稻草這些不夠了，要是換了，就開不了火了。”
楊茜鬆了一口氣，“那不就是上山砍茅草嗎，我記得沈明銳說過，也可以用茅草代替，有什麼好擔心的。”
“哪兒啊！”黃草花拍在大腿，“沈明銳是上山上殺野豬去了！”
楊茜：“……”
楊茜：“？？？”
等等！
什麼意思！
黃草花看楊茜還不明白，又繼續說：“這不是說了草不夠，結果就人說撿柴火燒，夠的，然後他們又說生產隊裡麵的柴火肯定不夠，除非到山上去撿，山上的柴火一整個冬天都沒人動過，肯定夠，可這不是去年出了你爹娘的那事兒嗎，山上都不讓去了，又有人惦記著山上的野豬，就忽悠沈明銳上山去殺野豬去了，說要是沈明銳殺了野豬，他們就可以上山撿柴火，就把稻草給你們家換！”
楊茜：“……”
楊茜額角直跳，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先撿著結果說，直接說沈明銳上山殺野豬去了，然後再解釋因果的。
你這麼大喘氣的，真是……
楊茜拍了一下額頭，“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黃草花說：“就我去喊你的那會兒。”
楊茜想了想，插著腰轉了一圈，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就又問：“黃主任，你看見我家孩子了嗎？”
黃草花：“哪能沒看見呢，一個個高興的跟什麼似的，也跟著一起上山了！”
楊茜：“……”
楊茜想弄沈明銳。
壓著一抽一抽地疼著的腦仁兒，楊茜轉身跑回去把灶膛裡麵的火給滅了，免得出現意外，這才跟著黃草花急吼吼地上山。
兩人在後麵緊趕慢趕，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才勉強看見一群孩子在山腳下。
楊茜快跑幾步過去，看見家裡麵的幾個孩子都在，這才鬆了口氣。
她臉一黑，就對著幾個小孩道：“沈文樹，領著弟弟妹妹回去，不準待在這兒！”
沈文樹抬眼看了看楊茜，見她發脾氣的模樣，想起楊茜拿燒火棍抽人的時候，抖了一下，連忙拽著沈文鬆一起，拉著其他幾個趕緊走。
老海和小丫不願意，一人一邊抱著楊茜的胳膊撒嬌，“娘，我想上山，殺野豬！”
小丫就跟著起哄點頭，“姨父殺野豬，嘭嘭嘭！”
小丫頭片子還擺了個打槍的姿勢。
楊茜在兩個孩子的後腦勺上麵一人拍了一把，冷著臉道：“再叨叨，我把你倆當野豬，給我回去，等我回家再找你們算賬！”
眼看著幾個小的還不動，楊茜眉一揚，“怎麼，不聽話，現在就想吃竹筍炒肉絲了是吧！”
楊茜說著，就準備彎腰撿地上的枯枝。
老海和小丫倏地撒開了楊茜的手，一人一邊躲到了大丫的身邊，沈文樹和沈文鬆一人一個抱起雙胞胎，然後其他幾個小的互相拉著手趕緊跑了。
他們之前聽說過“竹筍炒肉絲”，一開始還以為是好吃的，後來被楊茜一解釋，立馬就記在了心裡麵。
那不叫“竹筍炒肉絲”，那叫“竹棍打屁股”，可疼了！
楊茜看著幾個小孩子跑了，一顆吊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她插著腰狠狠地出了一口氣，看著黃草花也把其他的孩子趕走了，這才鬆了鬆眉心。
楊茜又想到了沈明銳。
這個死男人，去年野豬把楊家二老當場撞死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被人一刺激就往山上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不知道會出事的嗎？
楊茜看了黃草花一眼，“黃主任，你是上山，還是在下麵等著。”
黃草花也跟著歎了口氣，“上山去看看吧。”
看著楊茜難看的臉色，黃草花原本埋怨那群人太不像話的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轉而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看著他們去的人多，而且都是男人，手裡麵也拿的有東西，不會有事的。”
楊茜勉強“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沈明銳到底有多厲害，她沒有太過直觀的感受，或許真的如黃草花說的那樣不會有事，但是這也並不代表她不會擔心。
這個大豬蹄子，真是……說一出是一出，也不想想彆人會不會擔心！
楊茜跟著黃草花一起上山。
這還是楊茜穿過來後第一次過來，即便有原主的記憶，但是崎嶇蜿蜒又草木縱深的山路並不好走，更彆說一路上還坑坑窪窪的。
等到兩人穿過下麵的矮林進到裡麵的密林，就聽見各種驚呼聲。
什麼“快快快”“小心啊”之類的，不絕於耳。
楊茜的手指都不自覺攪在了一起，總感覺下一秒就能看見沈明銳被野豬撞飛的場麵。
她定了定心神，繼續用跟著黃草花。
順著聲音到了地方的時候，就看見一道黑影飛快地往外衝，而斜刺裡突然衝出來一個人，一腳飛起踹在了那道黑影的腰上麵，直接把野豬給帶飛了，然後就看他緊跟著跳起來，幾下乾脆利落的動作就把野豬給掀翻在地上，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野豬的脖子上麵。
殷紅的鮮血飆濺，他偏頭往旁邊飛快躲開，不過下頜連帶著肩膀的地方到底還是濺到了一點。
鮮血點綴在他的臉上，襯著他原本就冷冽的臉更加的恐怖。
他也沒擦臉上的血，起身把插在野豬脖子上麵的匕首□□，又補了一刀，直到地上一直抽搐的野豬不動了，才鬆開，站了起來。
四周圍觀的人親眼看著沈明銳幾下就乾翻野豬，一個個都讚歎地看著沈明銳，圍著他各種彩虹屁誇讚。
楊茜看著沈明銳沒事，一直卡在嗓子眼的那顆心才算落回到肚子裡麵。
她忍不住對著人群裡麵的沈明銳翻了個白眼。
沈明銳的感知十分敏銳，事實上，在他殺野豬的時候，他已經發現了楊茜，隻不過那會兒，他顧不過來。
沈明銳繞開那些圍著他說話的人，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走到楊茜的麵前，低頭，眉心皺著“你怎麼也來了，山上危險。”
許是因為剛剛劇烈運動的緣故，他的氣息難得的有些喘，聲音低沉中帶著勾人的沙啞。
楊茜此刻卻顧不得在心裡麵尖叫他的聲音好好聽之類的，甚至要不是顧及在這麼多人的麵前，她都想踹沈明銳一腳。
她難道不知道山上危險嗎，她是因為什麼上山的，臭男人！
楊茜沒理沈明銳，眼神落在躺在地上不動的野豬，又看看那些準備工具要抬野豬下山的人，說：“殺完了？”
沈明銳回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楊茜轉身就走，黃草花跟在楊茜的身後，點了點沈明銳。
沈明銳一臉懵逼。
但是看著楊茜氣呼呼的背影，他略微皺了一下眉，起步跟上。
身後自然有人把野豬運回去，楊茜回去後才知道，尼瑪，沈明銳他們搞的不是一頭野豬，而是三頭。
她之前看到的，是沈明銳宰的最後一頭。
楊茜當時手裡麵拿著鍋鏟，要不是沈明銳不在她麵前，她都能直接給沈明銳一鏟子。
等到楊茜這邊把午飯燒好了，陳誌軍那裡也把野豬給分好了。
留足了要交公的，其他的，都分給了社員們，因為沈明銳是乾翻野豬的主力，不僅獨得了一條後腿，而且還又一塊非常肥厚的五花肉。
沈明銳把東西提回來的時候，楊茜看都沒看，隻是讓沈明銳吃飯。
沈明銳看著楊茜生氣的模樣，欲言又止，但是半天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幾個小孩兒就更加不敢惹楊茜了，現在都還記得之前在山上的那頓“竹筍炒肉絲”呢！
下午的時候，沒了那些人因為沒有了稻草、秫秫的唧唧歪歪，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太陽還高高懸掛在西邊的時候，屋頂上麵的瓦片就全部都鋪好了。
沈明銳是最後一個下來的，比起其他在房頂上麵小心翼翼的人，他的動作顯然利落很多，直接從房頂上麵滑下來，然後踩著旁邊的圍牆，三兩下就跳了下來，比他前麵的人都快了很多。
楊茜正好看到，翻了個白眼。
臭顯擺！
對上楊茜一臉嫌棄的沈明銳：“……”
這邊有一個習俗是房子上梁以後，要撒喜糖給來人分享喜氣。
楊茜很早之前就準備好了，有一些雜合麵做的饃饃，上麵點了紅梅花，還有一些也同樣染紅了的花生和一些糖果。
現在，生產隊附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有不少都圍在了他們家的房子四周，等著沈明銳從上麵撒東西。
沈明銳也顧不得楊茜的白眼是什麼意思，問了楊茜準備的東西在哪兒，又利落地爬了上去。
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也圍在嘴裡麵，昂著腦袋看著上麵的沈明銳。
楊茜有些擔心幾個小孩兒等會會被其他等著撿東西甚至可以說是搶東西的人撞到，尤其是雙胞胎，就跟了過去。
她其實是想把小孩兒都叫出來的，但是看著四周也有其他的孩子，怕這樣會讓幾個小孩兒難受，就算了。
底下，隨著陳誌軍唱開：“喜來，四海八方財彙聚……”
沈明銳就十分利落沿著屋脊，從這頭撒到另外一頭。
下麵一下子就炸開了，互相開始爭搶，甚至就在幾秒當中，有不少人因為一塊糖或者一個花生撞在一起，眼看著就要打了起來。
楊茜即便有原主的記憶，但是鄉下蓋房子本就不常見，再加上彆的人家也沒有他們家大方，所以人來的也不多，沒想到場麵這麼恐怖。
楊茜下意識就護住了雙胞胎，讓其他幾個小的彆亂跑，免得被撞到。
人影攢動，一直等到上麵的沈明銳跳下來，地上沒什麼東西了，依舊有人不死心地翻著四周的草叢或者是一些縫隙，企圖能在翻出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