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鬨騰
正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時候。
萬物全部複蘇, 田間地裡長滿了各種孩子們喜歡的吃的。
這些時日, 家裡麵的幾個孩子除了漫山遍野瘋玩兒, 就是跟著其他人一起抽茅苡或者看著生產隊放水的時候, 就跟著一起在小水溝裡麵摸小魚蝦，美滋滋地燒著吃。
楊茜盯著沈明銳提的要求想了大半天, 又盤算了一下家裡麵的東西，放下信走了出去。
現在生產隊整天在忙著插秧，稻田水溝是這些孩子最喜歡去的地方。
楊茜沒多久就找到了他們家的幾個小孩兒，還有經常和他們一起玩兒的二蛋他們。
幾個小孩兒正在和小朋友們炫耀他們爹和姨父給買的新衣裳新鞋子。
嘰嘰喳喳的。
楊茜衝著幾個小孩兒招招手, 把他們叫了過來。
她問：“你們今天摸到多少魚蝦？”
幾個小孩兒搖搖頭，老海扭捏地說：“新衣裳, 臟。”
楊茜乜了老海一眼，難得他整天瘋來瘋去的, 還能想到這一點。
楊茜想了想就說：“你爹在外麵賺錢給你們賣新衣裳，新鞋子, 你們準備給他買什麼？”
幾個小孩子傻眼了。
老海看著小丫, 小丫看著大丫。
大丫摸了摸頭上的新頭繩，紅著臉說：“姨，我們沒有錢。”
楊茜就說：“那不買東西也可以，你姨父寫信回來說想吃上次走的時候帶的醬了, 其中有一瓶是醃的香辣魚, 你們還記得吧？”
幾個小孩點點頭，老海和小丫還同時吸溜了一口口水，“真香！好吃！”
楊茜在老海和小丫的腦袋上麵敲了一把, “現在你爹，還有你姨父想吃香辣魚了，你們不是整天摸魚嘛，從今天開始你們把摸到的魚帶回家，我幫你們做好了寄給你們爹還有姨父，還寫信告訴他是你們捉的，成嗎？”
沈明銳走之前因為幾個小孩子哭，情緒忽然變得那麼激動，楊茜知道他心裡麵念叨著幾個小孩，也擔心時間久了，幾個小孩又把他給忘了，乾脆給想了這個辦法，順便促進他們之間的感情。
幾個小孩兒眼睛發亮，連連點頭，轉身就想去捉。
楊茜把人給提溜了回來，又說：“彆著急啊，我還沒說完呢。”
楊茜尋思再過不久就徹底亂了起來，這時候的物流又慢，時間上得抓緊。
不然，等到她做好了寄過去，那邊去收不到，就浪費了。
她就說：“光你們幾個一天抓的那些肯定不夠，你們要想辦法多抓一些。”
幾個孩子慢慢大了，楊茜覺得有必要培養起來了。
老海直接就說：“找二蛋。”
二蛋是陳誌軍的孫子，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一呼百應。
楊茜就說：“二蛋摸了魚要自己吃的，為什麼要白白送給你。”
大丫就說：“用糖換。”
小丫也點頭，還從口袋裡麵掏了一顆糖出來，“我們有糖，給二蛋。”
楊茜看了小丫手裡麵的糖，就說：“行啊，那你們自己去商量吧，彆打架啊。”
幾個小孩兒美滋滋地跑了，楊茜看著他們嘰嘰喳喳了好一通，然後又掏出糖分給其他幾個，覺得應該用不到自己，就走了。
她先去肥皂廠轉了一圈，然後就提著籃子上山去了。
這個時節，山上有很多野菜，再加上去年沈明銳一下子乾掉了三頭野豬，也沒有野豬出來霍霍，山上能找到不少好東西。
楊茜準備去采點菌菇，做點醬。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楊茜剛好又碰到從山上下來的陳老太她們。
瞧見楊茜，陳老太她們“哼”了一聲，扭著身子從另外一邊跑了。
楊茜對陳老太太她們十分無語，她都還沒找她們麻煩呢，她們倒好，沈明銳一走，就開始對著她各種擺臭臉。
楊茜想著，這次寫信過去，要順便問問沈明銳上次說的給部隊那邊寫信的事情，現在進展怎麼樣了。
到了快天黑，楊茜挖了大半籃子薺菜，還有一些菌菇。
回到家的時候，幾個小孩兒也恰好拽著籃子往家趕。
楊茜往他們吭哧吭哧抬著的籃子裡麵看了看，好家夥，裡麵的東西還真不少。
小魚小蝦，甚至還有小螃蟹。
就是包括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在內，所有人渾身都臟兮兮的的。
楊茜皺了一下眉，怕這幾個孩子回家挨揍，就讓他們一起進屋洗乾淨，又給他們拿了東西吃，才讓人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楊茜一邊到山上去采菌菇，一邊收拾那些小孩兒弄回來下小魚小蝦，直到給沈明銳的包裹寄出去後，她才鬆了口氣。
到了四月末的時候，楊茜再次收到了沈明銳的回信，說讓她不用擔心其他的事，吃的全部都收到了，就是問她為什麼隻寄了幾個孩子的照片，沒有她的。
楊茜對著沈明銳的來信撇了撇嘴，寄她的照片，想得美哦！
隨著信過來的還有一遝厚厚的錢和票，以及照舊的一些吃的用的。
不過這一回，沈明銳沒有在信裡麵提及現在的形勢，但是說了讓她彆再給他回信了，他有可能收不到。
楊茜巴不得不給沈明銳回信，但是又想到現在外麵的形勢，又不免有些擔心。
隻是不知道沈明銳說回來，到底是什麼時候。
轉眼就要到端午節。
沈明銳走了之後，楊茜就沒有去過下油崗了。
但是端午的時候要送節禮。
楊茜和黃草花她們打聽了一下，知道要準備些什麼後，就開始泡糯米，準備包粽子。
這裡的粽子裡麵包的全是糯米，有條件的，就蘸著白糖吃，沒有條件的，就直接吃。
再窮一些的，甚至都不會包粽子。
但是楊茜沒有敷衍，她想著後世的那種包含了各種餡料的粽子，就再家裡麵一一準備了一點。
等到做好後，楊茜就留一部分在家裡麵，初四的時候，找了個時間去了趟下油崗，給送了過去。
一並著的還有一些錢和票，以及楊茜上次做的一些醬和沈明銳寄回來的點心等等。
楊茜到的時候，沈明發也不在。
沈文樹就讓楊茜坐，然後讓沈文鬆去喊沈明發回來。
沈文樹給楊茜倒水，楊茜拒絕了，沒有要。
沈家這小半年一直都隻有沈明發一個大人，孩子又多可年紀卻都小，忙不過來，現在瞧著，裡麵邋裡邋遢的。
不過幾個孩子瞧著麵色還好，想來應該沒怎麼受太大的苦頭。
楊茜就在屋裡麵和沈文樹說話，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沈明發才從外麵回來。
一並著的還有兩個另外的人。
沈大嫂和沈大山。
楊茜眉一挑，這是教育改造好了，派出所給送回來了？
還是讓他們回來過節？
楊茜不咋確定，但是也都打了聲招呼，然後把帶過東西拿出來給沈明發，說：“明天端午，這是給幾個孩子送的節禮，另外還有一些是沈明銳寄回來的錢和票，他讓我送過來的。”
其實錢和票是楊茜自己拿過來的，她既然打算和沈明銳把日子過下去，這點眼力界還是有的。
沈明發向來說不好話，就咕嘟著說：“這……這也太多了，老二之前已經給過錢了，不……不用了……”
沈大嫂就在後麵拽了沈大哥一把，沈大哥沒理。
楊茜瞧著他們的小動作，當作沒看見，就說：“那個我知道，不過節禮是節禮，應該的。”
沈明發張張嘴，半響也沒憋出來一句話。
楊茜不想繼續在這裡呆下去，就拿著籃子起身告彆。
到了門口，她想起來什麼，就對著沈文樹招了招手。
沈文樹噠噠噠地跑過來，楊茜就跟他說讓他看好家裡麵的東西，彆讓人隨便給摸了出去，或者拿出去送人了。
她主要是為了防備著沈大嫂的。
上次那五千塊，沈大嫂除了自己偷摸留下的，一大半都送到了娘家。
現在她回來了，誰知道還能乾出來什麼。
楊茜願意給，多半是看在幾個小孩子的麵子上，可不是他們這些沒羞沒臊的大人的臉麵。
沈文樹就點點頭，“二娘娘，我知道的。”
楊茜沒再說什麼，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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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的當天，楊茜特意到公社買了豬肉回來給幾個小孩子燉肉吃，又把小孩子摸回家小魚小蝦給洗乾淨醃好，全部都煎了，給小孩兒當零嘴吃。
半下午的時候，外麵忽地就熱鬨了起來。
楊茜出門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公社今天放電影，幾個生產隊為一點集中放，現在已經到井上村生產隊那邊了，估計天黑的時候，就能到他們這邊。
這些人都在說著看電影的事。
楊茜見識過後代的高清視頻，對這個時候的電影沒什麼情節，又回去了。
快天黑的時候，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回來，嘴裡麵嘰嘰喳喳地說著看電影的事情。
楊茜看著幾個小孩兒感興趣，想了想，還是帶著他們過去了。
放電影的地方就在下油崗，楊茜帶著孩子不好走，就去找陳誌軍商量了一下，用架車帶著那些年紀小的孩子一起。
到了下油崗，電影還沒有開始放，但是現場的熱鬨卻比放電影還要精彩。
楊茜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剛一走過去，就看見了撒潑的陳老太太，以及被她拽著撒潑的沈大嫂還有沈明發他們。
有人看著楊茜過來，忽地就喊了一句，“彆打了，楊茜過來了，我說陳老太，你要是想撒潑回你們自己生產隊去，彆在我們這個礙眼。”
楊茜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轉頭，就對上的陳老太惡狠狠的眼神。
下一秒，陳老太就拖著她那個一點也不符合年紀的敏捷的身子，張牙舞爪地朝著楊茜撲了過來。
楊茜挑眉，偏過頭躲開。
“我說陳家嬸子，這是乾什麼呢，看著我們家沈明銳不在家，又想欺負我們，是不是？”
“我呸！”陳老太太沒抓到楊茜，扭頭就啐了一口，繼續往楊茜麵前衝，一邊嘴裡麵還罵罵咧咧，“臭不要臉的小賤|蹄子，我欺負你們，我看是你們欺負我們還差不多，可憐我們家清河不在了，留下的撫恤金顯是被你們老沈家昧下，接著又說等派出所結案再說，我就在家等啊等啊，還想著怎麼一直沒有消息呢，沒想到是被你這個小賤|人給昧下了，要不是我今天來看電影問了沈大山他們，我都還不知道，我呸！”
“什麼軍官，什麼狗屁|解放軍為人民服務，我看就是個虛頭八腦的黑了心肝的騙子，我告訴你，那5000塊錢，你今天要是不給我還回來，我就去部隊告你們，我讓部隊開除他，讓你們挨批|鬥！”
“你們還要……還要給我賠償，賠償我一百……不，賠償五百塊錢，不然，沒完！”
楊茜看著陳老太太理直氣壯的模樣，給聽樂了。
她還沒找她算賬呢，她倒好，竟然還趕威脅她了。
還批|鬥，知道批|鬥兩個字怎麼寫嘛！
楊茜揉了揉耳朵，冷眼看著陳老太太“我說陳嬸兒，你說什麼呢，再說一遍？”
陳老太太跳腳地指著楊茜：“你她娘的少給我老婆子裝傻，還錢！”
楊茜撇撇嘴，冷笑，“我說陳嬸兒，我瞧著你現在這活蹦亂跳的，也不像是老眼昏花啊，怎麼忘性那麼大呢。”
她懶洋洋地往著架車上麵靠著，拍了拍家裡麵被嚇到的幾個小孩兒，就說：“當初沈明銳回來的第一天就說了，那5000塊錢是人家戰友指名道姓給大小丫的，留著她們兩個以後上學讀書用的，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了？”
“我呸！”陳老太太衝著楊茜吐口水，“那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還說是你們想占我家清河的撫恤金呢，反正我不管，那是我家清河的撫恤金，必須給我！”
楊茜看著陳老太太撒潑，“國家規定，所有烈士的撫恤金都隻有五百。”
陳老太伸手就撓楊茜，“反正我不管，我一個鄉下老婆子，還不是你們想怎麼騙就怎麼騙，我隻知道那錢是我家清河的，清河是從我的肚子裡麵爬出來的，那就是我的，給我還錢！”
楊茜偏頭躲開陳老太招呼上來的爪子，手按在她的胳膊上麵帶了一下，然後把人推到一邊。
“騙你，你的意思是說部隊騙你了！”楊茜挑眉冷笑：“這個可是有明文規定的，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上公社去問問看是不是這樣的。”
“之前那1000塊錢就有一半是沈明銳他們自己掏腰包湊的，你都搶去了不說，還把我姐和大小丫她們都趕了出來，甚至害死了我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現在還想要搶人家戰友指名道姓給大小丫的5000塊，你以為戰友給湊的錢和部隊的撫恤金是一個意思嗎，人家那邊直接說了，要是這個錢沒有用到大小丫的身上，那就要一分一毫全都給還回去的。”
陳老太被楊茜摔了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她哪還有什麼心思聽楊茜解釋，一門心思就是楊茜搶了她的5000塊錢。
那可是5000塊錢的，想想，她就心疼的滴血。
她瞪著一雙三角眼盯著楊茜，又衝旁邊的餘大嘴吼了一嗓子，“你是死人啊，還不過來幫忙！”
楊茜掃了邊上的餘大嘴一眼，餘大嘴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楊茜的眼神，又讓她想起來上次在東大塘被摁在水裡麵的恐懼。
一麵是蠻橫無理愛撒潑的婆婆，一麵是隨時都有可能要人命的楊茜，餘大嘴滿心焦急，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撲騰一下倒在了地上。
暈了過去。
楊茜“嗤”了一聲。
陳老太太快被氣死了！
她衝著餘大嘴罵罵咧咧了一通，又來撕吧楊茜。
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子就在楊茜身後的架車上麵。
這幾個孩子經過這半年的嬌養，再加上之前沈明銳回家給了他們很大的自信，現在一個個都很淘。
尤其是老海和小丫。
楊茜都沒有注意到這倆孩子什麼時候摸到了一根長棍，見陳老太太過來打他們的娘/姨，就拿著棍對著陳老太太又是戳又是敲。
嘴裡麵叫著說：“打死你，欺負我娘/姨，打死你！”
雙胞胎也跟著學壞了，拿著石頭砸陳老太太，也跟著叫：“打死你，打死你！”
大丫沒吭聲，但就像是個在旁邊掠陣的，也拿著一個棍子，時不時地看看其他幾個，幫個忙。
楊茜看著，不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