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兩人
家裡忙忙鬨鬨了一上午,直到宋師長他們都離開了,才算清淨一些。
楊茜看著唯二剩下的封朝暉和樓明月，有些嫌棄,“你們怎麼不走。”
這倆夫妻能不能彆這麼沒有眼色，這會兒了，非要在他們家待著。
樓明月非常自然地說：“我們要留下來吃飯。”
楊茜白了一眼,“你現在不是都學會了做飯了嘛。”
封朝暉一臉驚訝,“你學會做飯了？”
樓明月一臉得意,“那是。”
楊茜一看見他們兩個這樣秀恩愛就牙酸，讓小姚和小李把家裡麵樓明月的東西都打包，讓他們給帶回去。
樓明月就不走，非說要留下來吃飯。
楊茜隻能讓他們留下來，等到午飯過後，她就立刻把人趕了回去。
送走一個巨嬰,楊茜輕鬆了很多。
午飯後,幾個小孩兒睡午覺,楊茜也讓沈明銳去休息。
她倒了杯水放在他身邊，才有時間問他，“你怎麼又受傷了,沒事吧？”
沈明銳說：“我沒事兒,一點小傷。”
楊茜看著他，試探著說：“我想看看，可以嗎？”
沈明銳低頭看了一眼，手指覆在肩膀上,說：“沒事，不用看。”
楊茜手指動了動，“哦”了一聲。
有些失望。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沈明銳拉住楊茜的手，“你也彆忙了。”
楊茜眨眨眼，看看沈明銳，又低頭看了看他握著她的手，抽了抽。
沈明銳握的很緊。
楊茜咬了一下唇，動了動手指，“你……乾嘛？”
沈明銳胳膊用力，拉著楊茜坐下，“休息一會兒。”
楊茜鼓了一下嘴，偷偷拿眼睛看他。
沈明銳動手，揉了揉楊茜的臉。
“你……”楊茜看著沈明銳，“你有點奇怪。”
沈明銳“嗯”了一聲。
他握著楊茜的手，沒鬆開。
楊茜乖乖坐在沈明銳身邊，但又總忍不住看他。
兩個人一直沒說話，等到幾個孩子醒了，要起床，楊茜要幫著雙胞胎穿衣裳，沈明銳才鬆開她的手。
下午的時候，又有人陸陸續續過來看沈明銳，楊茜就幫著接待。
幾個小孩兒因為沈明銳回來，也沒出去玩，就一直偎在他身邊。
楊茜中間觀察過沈明銳幾次，發現他行動上還算自然，才勉強放心。
到了晚上睡覺，楊茜才總算看見了沈明銳肩膀的傷口。
槍傷，已經處理過了，沈明銳因為穿的厚，所以傷口不是很深。
楊茜就幫沈明銳補衣裳，“你們碰見了那邊的人了是嗎？”
沈明銳“嗯”了一下，簡單說：“臨換崗的時候被一個小戰士發現的，有點小摩擦。”
楊茜就順嘴說：“那就你一個人受傷了？”
沈明銳燉了頓，“我一個。”
楊茜癟嘴，“你不是什麼尖刀部隊的嘛，怎麼總是受傷。”
沈明銳：“……抱歉，我以後一定小心。”
楊茜“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把衣裳補好後，楊茜就把該洗的都拆下來，又給沈明銳找了新得放在炕上，讓他明天記得換。
她就讓沈明銳睡覺，好好休息。
“楊茜。”沈明銳忽然開口喊她。
楊茜回頭，“怎麼了？”
沈明銳挪動了一下位置，拍拍邊上特意空出來的地方，“坐。”
楊茜：“……”
她盯著沈明銳看了一會兒，磨蹭著坐了過去。
心裡麵有種小雀躍，女性的第六感讓她覺得沈明銳好像有很重要的話要和她說。
但是沈明銳平日裡麵的表現又讓她不是很肯定，心裡麵七上八下的。
“你……有什麼事啊？”
沈明銳卻忽地伸手，有些僵硬地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我很抱歉。”
楊茜：“……啊？”
怎麼又說起這個來了。
從她認識沈明銳到現在，沈明銳說的最多的就是抱歉這兩個字眼了。
沈明銳唇角動了動，對上楊茜疑問的模樣，有心想說什麼，又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離開的這兩個多月，算是讓他重新梳理和定位了一番他和楊茜之間的關係。
還記得剛開始過去的時候，因為要輪流出去站崗，冰天雪地的，就隻能自己找樂子。
那時候說話，說著說著，就不知道怎麼提到了女人的身上。
就有人提起來說沈明銳和封朝暉這兩個新來的團長家裡麵的嫂子個頂個的漂亮，非要鬨著說怎麼娶到的。
封朝暉是個愛鬨的性子，就開始和其他人吹了起來。
沈明銳當時沒有參與，直到其他人讓封朝暉傳授追女孩的經驗。
有些話，他其實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有些，卻又總覺得曆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就在耳邊剛剛發生過。
封朝暉說過：
“女孩子嘛，小姑娘，總是要哄的，這男人啊，想要娶到漂亮媳婦，嘴一定要甜，被跟個悶罐子一樣，什麼話都不說，這一點，千萬不能學你們沈團長，也不知道他走了哪門子狗屎運，娶到那麼好的老婆，裡裡外外一手抓……”
“我告訴你們啊，這女孩子啊，你彆看有的脾氣大，對你又吼又叫，那是因為人家喜歡你，在乎你，不然，你隨便找個人整天管你這個管你那個的，你試試，你找不找得到，除非那個是你媽……”
“現在的好姑娘少，又好看又有能力的姑娘就更少了，遇上了一定趕緊下手，這樣的姑娘屁股後邊都跟著一堆人呢，你不表現，難道還等著人家姑娘主動找你啊……”
“不過我告訴你們啊，要是一個姑娘願意跟你笑笑鬨鬨，保準就是喜歡你，遇上了，趕緊下手，千萬彆遲疑……”
“還有，千萬千萬不要光做不說，有時候，你對女人說一句甜言蜜語，甚至比默默給她做十件事情都有效，這一點，可以看看我和咱們沈團長的區彆。”
“不過說真的，我和咱們沈團長相比，我敢打賭，人家姑娘肯定喜歡我，不喜歡他這樣的冷麵悶葫蘆。”
“對了，彆看咱們沈團長在外麵冷著臉，在家裡麵，那對媳婦也是百依百順的，我經常就看見倆人說小話，你們有什麼，也可以問他的嘛！”
那時候，一群沒結婚的兵蛋子就像是見到了肉骨頭的狗一樣，抓著沈明銳就開始問東問西。
沈明銳卻硬是在這種情況下，落荒而逃。
執勤的任務其實很簡單，也很枯燥。
沈明銳那段時間沒事兒就總能想起來封朝暉之前說過的話。
時間越久，他就越覺得在他和楊茜之間，他是不是做的不好。
楊茜是不同於這個時候的。
她出身在和平又富足的社會，從小沒有經曆過多少苦楚，現在卻被困囿在這個對她而言落後又貧窮的時候。
她見識過很多，知道很多，她原本的生活應該是五彩斑斕的，卻又不得不一直麵對蒼白。
她喜歡鬨，喜歡笑，愛說話，他卻不愛笑、不愛鬨，不愛說話。
他們兩個是完全對立的。
每每對上她玩鬨的時候，他也總是任由她或者躲開，然後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所以，是不是他的態度，傷到了她。
因為她也曾多次向封朝暉嘴裡麵說的那樣，和他笑笑鬨鬨，試探他的底線和尺度，隻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回避。
還是她已經受不了了現在這樣枯燥又沒有絲毫樂趣的生活。
他有時候還會觀察封朝暉，發現他總是很快就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親切自然。
他甚至會想，楊茜就應該這樣的，或許也喜歡這樣的。
想得多了，不免又生出了更多的想法。
甚至楊茜之前提到的離婚，也再次出現。
是不是要放她走。
可他卻又舍不得。
沒有人能夠在生活裡出現了五色斑斕後，再若無其事地退回到黑白的世界。
他就想，回去，要和楊茜好好說說，道歉也可以。
受傷是個意外。
是當時救一個小戰士的時候，不小心被碰到的。
但是這個傷卻讓他在再次見到楊茜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糕。
最起碼，他握著她的手的時候，她沒有掙紮。
可他笨嘴拙舌慣了，要是像封朝暉那樣情話順嘴就來，他也做不到。
甚至性格原因，他現在都無法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沈明銳眉心皺成一束，對著楊茜疑惑的眼神，慢吞吞地開口，“我是說，前段時間，我很抱歉。”
“啊？”楊茜搖頭，“沒聽明白，你做什麼了嗎？”
沈明銳握著楊茜的手緊了緊，“我……我……”
楊茜見狀，“你到底怎麼了。”
餘光瞥到沈明銳泛紅的脖子，楊茜心中閃爍某種可能，又被她按趴下，糯糯開口：“你到底想說什麼，很晚了，你要是不說，我就睡了。”
“等等！”
沈明銳急地滿頭是汗，可是無論他怎麼張口，還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楊茜就說：“要不，還是先睡覺吧，很晚了。”
沈明銳就抓著楊茜的手不讓她動。
楊茜小小掙紮了兩下，嘟囔：“那你又不說你想說什麼？”
那個雪夜，她除了膝蓋疼的睡不著，反思自己這些時日的種種舉動，也想到了更多的。
比如說她為什麼會和沈明銳做出那樣的事情。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
僅僅是當成了朋友，還是一家人，又或者是她……喜歡他。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她竟然發現她對沈明銳有一點點的心動。
儘管這個男人在她的印象中，冷冰冰的，也精明的如同狐狸，是個非常不好相處的人。
可是意外的同時，又覺得理所應當。
沈明銳這種人，天生就帶著讓人臣服和著迷的氣勢。
可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傷心。
因為他太摸不著也摸不透了。
況且他一直以來對她的要求也就是幫他把幾個孩子照顧好。
在他眼裡，最重要的除了國家安危，恐怕也就是那幾個孩子了。
她那段時間甚至都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自己露了什麼不該有的情緒讓他意識到。
沈明銳走的這兩個月，她一直在調節自己的心態，不要想太多，把沈明銳就當成是普通朋友。
至少這樣，不會尷尬。
可是林大嫂早上的話又讓她瞬間破功。
可更讓她意外的是回來後的沈明銳，竟然變得……好像……有點喜歡她。
楊茜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心砰砰砰跳。
但她也害怕是不是她長時間沒見他，所以自作多情。
她不敢開口說太多，隻想等沈明銳說。
可沈明銳依舊沉默著，半天了，依舊什麼都沒有憋出來。
楊茜癟癟嘴，“我睡覺去了。”
沈明銳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去睡吧。”
他以為自己至少能說出來什麼，可萬萬沒想到竟然一點也做不到。
楊茜“哦”了一聲，就往自己平時睡覺的地方跨過去。
沈明銳煩躁地掐了掐眉心，剛準備躺下，袖子就被人拽住了。
他睜眼，楊茜就蹲在他的身邊，仰頭看他。
乖乖巧巧的，像個小奶貓。
楊茜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比了一個非常小的手試，“沈明銳，我就是想猜測一下，要是猜錯了，你就當作沒聽見，忘了這回事兒，好嗎？”
楊茜思來想去，覺得她還是應該要主動一點。
畢竟據說這個時代的人都很含蓄內斂，少有那種外放的人，沈明銳更是比這個時代的人更加含蓄，她想要努力一下。
要是她猜錯了，那就當丟臉一次好了，以後就真的不多想了。
沈明銳垂眉看著楊茜，動動唇，“嗯”了一下。
楊茜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想和我當塑料夫妻了是嗎？”
我們當真正的夫妻。
不過這句話，她還是沒有好意思說出來。
沈明銳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塑料？”
楊茜就說：“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假的關係。”
沈明銳皺了皺眉。
這句話有些歧義，他有些不確定楊茜的意思。
楊茜一看見沈明銳皺眉就覺得心慌，半響沒見他說話，她的心瞬間當到穀底。
楊茜扯了扯唇角，“對不起啊，看來又是我想多了，你把剛才的話忘了吧。”
幸好她沒有直接問出來，不然就更加尷尬了。
楊茜開始往旁邊挪。
沈明銳倏地伸手把人拉住，話語與他而言實在有些困難，他胳膊用力，直接把人抱在了懷裡。
“呀！”
楊茜驚呼出聲，又想起這是夜裡，隔音也不好，很快閉住嘴。
她腦袋撞在沈明銳的下巴上，疼的難受，蒙了一瞬，緊接著就去看沈明銳的胳膊，“你的傷口。”
她仰頭，卻不敵沈明銳手上的力道。
楊茜動了動，又重複了一遍，“你的傷口？”
沈明銳：“我沒事。”
他不讓她亂動。
楊茜皺了一下眉，腦袋卻下意識往沈明銳的懷裡蹭了一下，心裡麵有些小雀躍，“你這是乾什麼？”
沈明銳：“……”
楊茜鼓了一下嘴，仰頭看他，“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向我示好嗎？”
沈明銳：“……嗯。”
楊茜皺了皺鼻子，兩眼都眯了起來，“那你這是……喜歡我？”
沈明銳：“……嗯。”
他還是不好意思，就連聲音都低了幾度。
楊茜食指戳了戳沈明銳的胸口，“你說的什麼，沒聽清。”
沈明銳：“……”
他開不了口。
楊茜就仰頭瞪大眼睛看他。
沈明銳一直沉默，楊茜歎了口氣，“跟你相處，真的好難啊，總要猜你的心思。”
“我……”沈明銳瞬間回想到封朝暉當初叨叨的那些話，“我……喜歡你。”
他說的十分的彆扭和僵硬，就連肢體都透著一股無言的尷尬。
楊茜傻眼，她怎麼也沒想到沈明銳這麼悶又內斂的人竟然就這麼說了出來。
沈明銳卻如同放下了心裡的千鈞重擔。
他握著楊茜的手捏了捏，不好意思再重複第二遍，就說：“我說的是真的。”
楊茜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聽見沈明銳說出口，依舊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大禮包砸中，整個人都暈暈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整個人還靠在沈明銳的懷裡。
楊茜左右手的食指接連不斷地在他的胸口點了點，“我剛剛，感覺像做夢啊。”
沈明銳托著她的腦袋把人壓了壓，“不是。”
聲音低沉醇厚，如同早就窖藏好的紅酒，芳香迷人。
楊茜抿了抿嘴，整個人又往沈明銳的身上蹭了蹭。
“好開心啊！”她揪著沈明銳的衣裳，心裡麵小鹿亂撞。
好一會兒，她回過神，蹭地就坐了起來，開始扒沈明銳的衣裳。
沈明銳：“……？”
“楊茜？”他按住楊茜的手。
楊茜頭也不抬地說：“我剛才忘了你還受傷呢，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到你的傷口，你讓我看一下。”
沈明銳指尖動了動，想說不用了，最後又作罷。
她總是喜歡緊張和大驚小怪，其實是因為心裡麵有他。
他應該接受，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楊茜把自己嚇了一跳後，見到沈明銳的傷口沒出血，這才鬆了一口氣。
窗外的雪色清冷無垠，萬物一片寂靜。
楊茜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是睡覺吧。”
她按了按沈明銳的肩膀，示意他躺下。
再這麼膩歪下去，她又該得意忘形了。
不過……好害羞啊！
楊茜連忙又滾回自己的位置，躺下後，怎麼也睡不著。
渾身的血液滾燙，漸漸燒至皮膚表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