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哥哥
楊茜看著大丫, 就說：“這麼多錢, 不止你一個人的吧？”
大丫點頭, “我出了一點, 周其深出了一點。”
楊茜想了想說：“周其深的爸媽沒有說什麼？”
大丫搖頭，“我不知道。”
想了一會兒，楊茜就把錢收下了，又問大丫有沒有量過新家的尺寸, 大丫搖頭, 楊茜又讓她回去把家裡的尺寸都量好了，再過來。
等到大丫下一次過來，楊茜就領著她去了之前做家具的木匠師傅那裡，把尺寸給了他們, 又重新商定了每一樣家具的大小和規格，兩人才離開。
今年還有一件事兒, 譚晶晶懷孕了，在醫院檢查以後，大夫說預產期在正月二十前後。
也就是一九八八年的正月。
楊茜和沈明銳現在搬進來的大院裡麵也住著譚晶晶的父母一家。
之前剛剛搬過來的時候, 楊茜和沈明銳就上門拜訪了，現在譚晶晶的肚子大了, 就回家住著，沈文樹白天上班，晚上也趕回來。
作為沈文樹的二娘娘，禮節上，楊茜說什麼也要給她的侄孫輩做兩件小衣裳。
臘月的時候, 楊茜把做好的小衣裳和小被子給送過去，沒想到沒過去幾天，就聽說譚晶晶發動了。
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是一九八七年的臘月二十七，一群親戚都在說小孩兒是個好吃的，肯定是想著一起過年呢。
生小孩的時候，楊茜過去陪著看了一眼，三天後，也就是過年當天，小孩兒要洗三。
楊茜大清早也配合著去看了一眼，然後就回來了。
等到小孩兒滿月的時候，沈明銳剛好沒什麼事，就和楊茜一起參加了。
沈文樹這邊除了楊茜他們，他那其他幾個兄弟姐妹都沒有趕過來，私下裡托了楊茜把禮物送過來。
楊茜知道這是因為他們幾個知道譚晶晶家裡麵不簡單，所以才儘量避免過來，免得沈文樹被人說。
他們自己也不想被人說。
不過這也導致了沈文樹這邊的親戚也就隻有楊茜和沈明銳兩個人，這讓他們也非常的顯眼。
男人在一起，自然就是談工作，沈明銳很快就被叫走了。
剩下的就是一群女人，都是譚家的親戚，還有這些大院裡麵的人。
楊茜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又隻能硬著頭皮陪著說話。
好不容易等到來的人又慢慢各自散去，又來了一對身上還帶著風塵的中年男女。
譚晶晶的媽媽連忙上去招呼起來，楊茜想著不如就此機會去看看小孩兒，順便躲開這麼亂糟糟的場麵。
結果，剛一起身，就聽譚晶晶的媽媽喊住了她。
“親家母。”
神**的親家母！
這不是六十多歲的白頭發老太太才專有的稱呼嘛！
她還沒這麼老吧！
楊茜每一次聽譚晶晶的媽媽這麼喊她，都覺得頭大，但又不能不應。
“陳姐，怎麼了。”
陳姐就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家的小姑子還有她丈夫，譚紅妝，楊林西。”
說著，她又笑了，“說起來啊，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合該有緣，你看，你和老楊的名字就差了一個字，你姐姐的名字呢，也和他差了一個字，要是你們兩個人的名字加起來，就和他的一模一樣了。”
楊茜心裡麵猛地“咯噔”一下。
下意識就說：“繞江人？”
陳姐就說：“對，老楊祖籍就是繞江的，你怎麼知道的。”
楊茜乾乾笑了一下，“聽說的。”
陳姐就笑了，“肯定是你家老沈說的吧。”
然後又對著楊林西和譚紅妝介紹楊茜，說了陳青河的事情。
楊茜就說：“是啊，我們家沈明銳平時看我無聊，會給我說一些能說的事情。”
接下來，楊茜一天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晚上終於有時間離開了，她才找機會問沈明銳說：“那個楊林西，是什麼人？”
沈明銳道：“剛調過來不久的軍|長。”
楊茜：“那你知道他的生平和經曆嗎？”
沈明銳皺眉，“怎麼了？”
莫非又是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楊茜搖頭，“你彆擔心，應該不是什麼壞事，或許反而是好事。”
沈明銳就說：“據說這位才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從軍了，聽說當時是硬要跟著紅|軍走的，後來建國，他就被送去讀大學，出來後，就一直負責南方那邊的工作，一直到今年秋末才調回來。”
楊茜苦笑：“這件事情，其實我原本都沒打算提的，不是我，是她的事情。”
“你也知道我那個爹娘隻有兩個女兒對吧，這在幾十年前，無論是城裡還是鄉下，都不是正常的事情，包括他們在上油崗落戶後，也有人勸說他倆要是生不出來兒子，就領養一個，留著養老送終。”
沈明銳點頭，“這些事情我聽說過，不過你的父母都拒絕了，說就要你們姐們兩個，還說讓你們留一個招贅。”
“是啊。”楊茜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層的原因，他倆還有一個兒子，你知道我和我姐的名字怎麼來的嗎？就是拆了我們倆上頭的那個哥哥的名字起的。”
“那個時候，哪家的姑娘起名字不都帶著花花草草葉葉這些的，唯獨楊西和楊林兩個，起的都是稍微男性化的名字。”
沈明銳：“我聽有人說是因為把你們當兒子養。”
楊茜搖頭，“有一點這樣的原因，不然他們也不會想著讓我們當中留一個在家裡麵招贅，不過更多的是想著等到我們長大了，或許有一天還能找到兒子。”
“這件事情說起來，好幾十年了……”
那時候，還是戰火連天的，日本以及其他的一些侵略者還在侵略他們的國家。
楊家二老原本是在繞江一個大戶人家打工的下人，一個懂點木匠手藝，一個是給家裡麵的小姐刺繡做衣裳的繡娘。
後來戰火燒過來，那家人來連夜逃走，家裡麵的下人一概沒管。
楊老太太當時差點就出事，後來還是被楊老頭給救了，兩人就搭伴在那個慌亂的時代奔波逃命。
後來自然就走在了一起，也沒有說結婚不結婚的，就在一起了。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找地方安定下來的時候，就生了第一胎，也是唯一的兒子：楊林西。
可是沒過幾年，那個地方又再一次被戰火波及，他們又不得不再次逃命。
路上，楊老太太也懷孕過，不過都因為各種原因，掉了。
還是後來好幾年，才又生了楊西和楊林這對雙胞胎。
但那個時候，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多一口吃飯的，就等於從彆的人嘴裡麵扣食吃。
小姑娘又不值錢，楊家二老就尋思著，要不就把兩個姑娘送人吧，他們也養不起，留著就是餓死的命，興許有的人家能養得起，能讓兩個姑娘活命呢。
可他們的大兒子楊林西不同意這樣，覺得這樣就等於用兩個妹妹的命來換他的，為此，後來在紅軍經過他們那兒的時候，就留了封信，偷偷跟著跑了。
楊家二老一開始哭的昏天黑地的，後來又抱著剛生下來不久的雙胞胎女兒想找兒子。
可戰火連天的，哪裡能找得到。
沒得吃又沒得喝，隻能一路討飯，最後到上油崗的時候，小日本被趕了出去，他們也就在那裡落了戶。
可楊家二老心裡麵還是惦記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但更現實的是，他們就算知道兒子的名字，也不知道怎麼去找。
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兩個姑娘身上，不止給他們起了那樣的名字，後來還在兩人長大後，和她們一遍遍說著當年的事情，讓她們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找到她們的哥哥，不然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原主和姐姐楊林也一直把這件事當作使命的大事。
不過後來一個早早的就去了，另外一個，也一樣。
楊茜剛剛穿過來的時候，記起這件事情後，就知道這肯定是一件現階段不好完成也完不成的事情，就沒想過。
她當時想的是——
等到了後世，網絡普及，到時候可以利用網絡來尋人，隻是沒想到，現在竟然這麼巧遇見了。
雖然有些意外，但楊茜感覺她今天見到的這個，肯定就是楊家二老的那個早早跑走的大兒子。
也是他們憋在心裡麵，心心念念念到死的兒子。
楊茜歎了口氣，就對沈明銳說：“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沈明銳低眉問道：“你想認嗎？”
楊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誰，關鍵不是我想不想認的問題，關鍵問題是他是那一家子的心結，換成我，我肯定不想認的，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我也沒辦法感同身受的。”
“當初，老兩口雖然一心還想著找兒子，但是也知道很困難，所以才想著留一個招贅，結果楊林和陳青河好上了，這才又讓楊西留在家裡，結果又讓人介紹給了你。其實，老兩口當初之所以能答應她嫁給你，一個是因為你在當地的威望高，嫁了，他們也算紮根了，而另外一層，是聽說你在部隊也能耐，說不定還能幫著他們有天能打聽到他們兒子的消息。”
沈明銳道：“那你們當初怎麼沒說？”
楊茜：“一開始的時候，老兩口對外麵說他們有兒子，當兵去了，但是沒人相信啊，還笑話他們，再加上那個地方基本都是聚族而居的，排外性要很厲害，他們平時生活過的稍微好一點就能被欺負，要是說的多了，肯定要被欺負的厲害，也就把那件事當玩笑過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提了，估計現在回去，可能也隻有一些年紀大的人還記得這件事。”
“其實，用那老兩口的話說的就是等到她們給你們生了兒子，在家裡麵站穩了腳跟後，就讓她們在拜托你們在部隊打聽打聽，可這兩個人，一個也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我後來就沒想過能找到人，隻想著等網絡發達了再說，就更沒有和你提過。”
楊茜歎了口氣，“當初知道這些的時候，我還覺得一大盆狗血撲麵而來，現在看來，簡直是狗血中的狗血。”
“不過，你說這人找到了，我要是不認，會不會半夜被他們找過來啊？”
楊茜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來後的第一個晚上就做夢夢見那一家子的事情，雖然她覺得有些玄幻，但書都穿了，還真不好說。
可要是認吧，楊茜一點也生不出來彆的感情，隻覺得尷尬和即將又多了一門親戚以及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相處的惆悵。
“你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知道現在的這個人還會不會記得當初的事情，會不會記得當初的父母，你也看到了，他現在位高權重的，我要是貿然上去認親戚，他要是不認，我也很尷尬的吧。”
沈明銳想了想，“回頭，我幫你打聽一下。”
楊茜想了想，點點頭，“也隻能暫時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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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茜把原主大哥的事情說了後，就放下了。
大丫今年要結婚了，婚期定在了春末夏初的時候。
春暖花開，不冷不熱，是個喜慶的好日子。
楊茜沒有費什麼心思，頂多就是給大丫做了一套衣裳，算是她這個做老母親的最後一點心意了。
另外在大丫結婚的頭一晚，楊茜又把譚家當初給的那五千塊錢分了一半，加上她和沈明銳這些年存的，分了一點給了大丫當嫁妝。
但是讓楊茜沒想到的是，大丫結婚的那天，不止沈文樹這個堂哥出席了，譚晶晶的爸媽還有譚紅妝以及楊林西也出席了。
楊茜當時覺得有些不太妙。
果然。
等到婚禮結束，要離開的時候，陳姐和譚紅妝就喊住了楊茜。
兩個人看著一身旗袍的楊茜，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陳姐扯了譚紅妝一袖子，她才說：“楊西，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彆介意啊。”
楊茜覺得或許和楊林西有關，就往沈明銳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明銳也正在和楊林西他們說話。
楊茜深吸了一口氣，道：“想問什麼，你們就問吧。”
譚紅妝就急急忙忙道：“你父母，就是你父母，他們叫什麼名字？”
楊茜道：“楊守業，秀雲。”
頓了頓，楊茜又道：“我娘從小是孤兒，沒有姓，後來就跟著我爹姓，也可以叫楊秀雲。”
譚紅妝呼吸急促了一下，“那你們以前是哪裡人？”
楊茜就道：“我聽爹娘說，他們很早以前在繞江的一個大戶人家當下人，後來逃難，兩個人就走在了一起。”
譚紅妝又道：“你還有個哥哥？”
楊茜點頭，“對。”
譚紅妝一些字拽住了譚晶晶的媽媽陳姐的手，“嫂子，對上了，真的對上了！”
陳姐點頭，跟著拍了拍譚紅妝的手，示意她彆太激動。
餘光瞥著楊茜有些平靜過頭的臉，陳姐就試探著問道：“親家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楊茜點點頭，“猜到一點點。”
陳姐有些吃驚，“那怎麼不早說啊！”
楊茜笑了一下，沒說她不想認，就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總要多方麵求證一下才行，萬一我貿貿然說了，又不是，多不好。”
陳姐想了想，“也是，你考慮的周到，隻是我的那個妹夫啊，這些年一直就惦記著自己的爹娘，也曾經去以前的地方找過，可是沒找到，也算是老天有眼，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就讓你們給遇上了。”
頓了頓，她又道：“要是當初陳青河救了我們家老譚，我們能再上點心，過去一趟，說不定早就發現了。”
楊茜嗬嗬了兩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邊，沈明銳大概也是被問了這些，現在說好了，三個男人就往這邊走。
楊茜看了沈明銳一眼，沈明銳點點頭。
楊茜又看向楊林西，最後尷尬地扯了一下唇角，不太想在這種場合繼續下去，就說：“找個地方先坐下，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再說吧。”
其他人點頭，最後乾脆去了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