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1 / 2)

人多不一定意味著好辦事,尤其是大家意見不統一的時候。

三公養殖場由三個公社共同出資成立,實力看起來雄厚多了,但因為事涉三家公社的利益,三個聲音,光是就養殖場建在哪裡就扯皮了好久。

每個公社都希望將養殖場建在自家公社,以後鴨糞也好挑,有什麼臨時工的活兒,自己公社也能最先知道,所以誰都不肯讓。最後還得三個書記出麵,協商了半天才將地方敲定。

三個公社都沒有辦養殖場的經驗,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學清河鴨養殖場。他們也將養殖場建在了河邊,三個公社的交界處,這地方水草豐茂,自然條件還不錯,但離馬路比較遠,交通不便。

不過這會兒因為車輛少,很多時候都是人力畜力運輸,所以也沒幾個人意識到交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確定好地址後,養殖場就風風火火地開工了,一邊建廠子,一邊招工,弄得熱火朝天,聲勢比餘思雅他們那會兒搞得還大。因為現在冬天農閒,地裡事情少了,湊熱鬨的也多了。

連清河村都不能幸免,沈家人雖然不敢惹餘思雅了,但背地裡少不得看笑話,說些閒言碎語。不過這些餘思雅都不知道,她忙得很,哪有空去理這些八婆風言風語。

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三公養殖場初具規模。人多力量大,舉三個公社之力,三公養殖場的房子比清河鴨養殖場好多了,整整三排房子,雖然還是泥坯茅草屋,但規模比清河鴨養殖場大,看起來要闊氣不少。

而且,錢書記他們還決定要舉行一個竣工慶典,主要是為了在紅雲公社這邊揚眉吐氣一回,同時做給自己公社的社員看,他們的養殖場也是不輸給清河鴨養殖場的。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這點小心思怎麼瞞得過去馮書記。馮書記接到錢書記特意讓人送來的請帖都氣笑了,這帖子恐怕就是專門為他做的吧。這個老錢也真夠小心眼的,就因為他們紅雲公社不拉他一把,帶著他玩,他就記到現在。

馮書記不大願意過去給自己心裡添堵,氣哼哼地將這所謂的請帖壓在辦公桌下。

餘思雅從小李那兒知道這消息後覺得好笑極了。這些大男人怎麼有時候跟個孩子似的,還爭這種閒氣,都幾十歲的老同誌了,幼稚。

琢磨了一下,餘思雅跑去了馮書記的辦公室,笑眯眯地說:“馮書記,聽說錢書記給你發了帖子啊。這個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馮書記你不方便過去,就讓我去吧,不然錢書記還覺得咱們紅雲公社的人見不得他們好。”

馮書記瞥了她一眼:“算了,你上回拂了錢書記的麵子,這回去,以老錢的小心眼,肯定要在你麵前得瑟,還是我去吧。”

他也是書記,跟老錢平起平坐,老錢也就頂多在他麵前得瑟顯擺一下。他們幾個公社酸了這麼久,暫且就讓他們得意得意吧。

餘思雅忙說:“沒關係的,咱們都做同一行,正好我也去取取經,看看三公養殖場的規劃嘛。咱們幾個公社離得這麼近,又都是搞養殖業的,大家要相互學習,共同進步,這也算咱們同行交流會了。”

雖然馮書記不覺得三公養殖場能比他們公社搞得好,但餘思雅說得也有道理:“行吧,要是老錢不著調,給你氣受,你也彆怕,他又不是咱們公社的書記,管不到你頭上,你甩手回來就是,不用鳥他。”

這話說得太護短了,餘思雅笑嘻嘻地說:“我聽馮書記的,肯定不會墜了咱們紅雲公社的麵子。”

***

次日,餘思雅拿了請帖,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列寧裝,拎著一本嶄新的語錄就去三公養殖場坐客了。

為了表示喜慶,三公養殖場還弄了一掛鞭炮,餘思雅去的時候,剛好在放炮,許多社員湊在那兒看熱鬨。放完了鞭炮,三個書記共同揭開了蓋在“三公養殖場”牌匾上的紅布,人群裡發出熱烈的掌聲,到處一片喜氣洋洋的聲音。

看了幾分鐘熱鬨,餘思雅從人群理擠了進去,將語錄遞給了錢書記:“錢書記,恭喜恭喜,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錢書記看著手裡的語錄,頓覺牙疼,送禮送語錄,誰家沒語錄啊,這丫頭可真摳門,但他還不能說什麼,不然就是思想有問題。

接過語錄,錢書記朝她身後望了望,皮笑肉不笑地問:“你們馮書記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們馮書記太忙了,恰好我就是負責養殖場的,所以馮書記派我來恭喜三位書記。”餘思雅笑眯眯地說道。

聽說馮書記沒來,錢書記興致去了一半,不大想搭理餘思雅。雖然這半年,餘思雅在紅雲公社可以說是一等一的大紅人,但到底隻是個婦聯的小乾事。

看錢書記這副表情,餘思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畢竟兩者的地位確實差挺遠的,人家不想搭理她這麼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也是正常的。

要是以往,餘思雅可能就識趣地走開,不礙錢書記的眼了。但她今天可不是真來恭賀錢書記的,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自然不能就這麼走了。

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三位書記準備進屋了,餘思雅立馬跟了上去,微笑著說:“錢書記、黃書記、曲書記,三位請留步。”

“這是?”黃書記和曲書記這半年沒去過紅雲公社,不認識餘思雅。

錢書記臉上的喜色斂去,板著臉解釋:“這就是清河鴨養殖場的那位餘思雅同誌,老馮的愛將。”給他們添堵的那個。

說餘思雅是誰,他們不一定知道,但提起清河鴨,兩位書記可是如雷貫耳,這半年聽得最多的就這幾個字。

兩人都挺詫異的:“小同誌挺年輕的嘛,想法挺多的,真是看不出來。”

餘思雅也不管他們怎麼想,臉上笑容不變:“兩位書記謬讚了,是我們馮書記領導得好。打擾三位書記幾分鐘,是這樣的,我們清河鴨養殖場不是買了兩台孵化機嗎?第一次的孵化已經成功,兩百隻蛋孵化出了187隻小鴨,第二批八百隻鴨蛋已經孵化了十幾天,再過兩個星期左右,這批小鴨就能破殼而出。三位書記知道的,我們公社已經養了兩千多隻鴨子了,暫時養不了太多,不知道過三公養殖場對這批小鴨子有沒有興趣?”

三個書記明白了,餘思雅這是上門推銷她的小鴨子來了。三人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他們跟風學清河鴨養殖場,餘思雅就一點都不生氣?還來給他們推銷小鴨子?這著實讓人費解。

不過不管她怎麼想的,他們確實需要小鴨子。本來他們的計劃是想學著餘思雅他們,去省城買鴨苗,但如今就近有了更近的選擇,自然更好。

用眼神達成了一致後,錢書記問道:“那小餘同誌,你們的鴨苗怎麼賣?”

餘思雅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兩毛錢一隻,破殼後,我們先養一個星期,保證小鴨子長大一些,不那麼容易死了再賣給你們。”

這個價格讓錢書記很是暴躁,小撇胡子都翹了起來:“兩毛一隻?你一隻鴨蛋才賣五分錢,孵化出來就要賣兩毛錢,翻了好幾倍,你這是搶啊。省城養殖場的小鴨子才一毛五一隻呢,咱們鄉裡鄉親的,你不便宜點,還收咱們高價,你這女娃子心也太黑了!”

黃書記和曲書記雖然沒說得這麼直白,但表情也是很不滿,覺得餘思雅胡亂喊價,坑人。

餘思雅被他們三瞪著,一點都不心虛,不急不緩地解釋:“錢書記,賬可不能這麼算。沒錯,我們去省城養殖場買的小鴨子隻要一毛五一隻,但你們不能光算小鴨子的價格啊。咱們兩三個去省城的路費,住招待的錢,吃飯錢,還有回來得找車子運小鴨子回來。我就不說這有多折騰了,你們自己算算,這些花銷平均到每隻小鴨子身上,才兩毛錢嗎?”

這些確實需要成本,但關他們什麼事?他們又不是買的從省城運回來的鴨子。錢書記不肯多花錢:“小餘同誌,你也說了,這是從省城買小鴨子的成本,咱們從你們這裡買,兩個公社這麼近,咱們自己趕著牛車去拉回來,又不要你們送。五分錢的東西,你這賣兩毛也太貴了,要我說啊,一毛五就夠了。”

餘思雅不肯讓步:“錢書記,你隻算了鴨蛋五分錢,你還沒算人工呢,咱們兩個工人每個月工資就是二十塊,還有燒煤炭的錢,買孵化機的錢,你自己算吧,這些成本加在一起都要一毛多。我們公社辛辛苦苦一個月也就賺個幾分錢,可沒有賣你們高價。”

“那也要不了兩毛,就一毛五,咱們先這麼說定了,你們孵化機反正都要開著,工人的工資每個月也要發,閒著也是閒著,孵出來便宜點賣給咱們唄。”錢書記為了省錢也是豁出去了,砍價一點都不手軟。

餘思雅苦笑著說:“錢書記,那咱們就白乾了。這養殖場要是我自個兒的,就是看在你錢書記的麵子上,我怎麼也要挪一批小鴨子出來給你。但你也知道,這養殖場是集體的,咱們還貸著款,欠著錢呢,我要是答應了你怎麼向養殖場交代啊。這樣吧,三位書記好好考慮一下,我也回去跟公社的領導們反應一下這些情況,咱們都是兄弟公社,理應相互幫助,一起進步。”

說完了麵子話,餘思雅就找了個借口閃人了。

回去後,小李問道:“跟錢書記他們談得怎麼樣了?小的那隻孵化機咱們也開了,不過得等二十多天才能孵出來,要是錢書記他們要得多的話,咱們可能一個月內沒法交貨給他們。”

餘思雅撇嘴:“不著急,幾個老家夥想砍價占咱們的便宜呢。嫌兩毛貴,非要一毛五,我沒答應,愛買不買,不買咱們就自己養,大不了多招幾個人,咱們辛苦點,多賺點就是。”

兩次買小鴨子小李都跟著餘思雅去了,折騰不說還要陪笑臉,到處找人,真的是勞心費力。明麵上說是一毛五,但算下來的成本肯定不止。

他也來了氣:“他們不要算了,讓他們去省城買唄,咱們自己喂就是。下次他們想通了,再來,我直接讓人把他們趕出去。”

“彆。”餘思雅攔住了他,“爭這口閒氣乾什麼,賺錢要緊。咱們養殖場現在就兩台孵化機,一個月頂多隻能孵一千三百隻小鴨子,人工成本就要二十塊,成本太貴了。一個工人可以同時看好幾台孵化機,咱們以後有了錢還得弄機器將成本降下來,孵出來的鴨子多了,自己養不完,不賣給他們賣給誰?咱們兩家離得這麼近,他們省路費,咱們也省事,雙贏的好事,為什麼要拒絕?要是他們想通了,派人過來,你就好好招待,派人去叫我。”

小李雖然心裡不大痛快,但想想餘思雅說得也有道理,沒必要為了爭一時之氣跟錢過不去,他們養殖場的工人還要發工資呢。

***

本以為要等錢書記他們去省城碰了壁回來後,下一次才會從他們這裡買小鴨子。但不到五天,三公養殖場就派了過來重新談這個事。因為錢書記他們臨到頭要派人去省城了才發現,三個公社湊的三百塊已經花掉了一半,剩下的一百五去了省城頂多隻能買一千隻鴨子,還沒算去的路費,回來的運費,住宿吃飯錢。

眼看錢不夠了,他們又想起了餘思雅這邊。

來的是三公養殖場的負責人,一個叫葛立軍的青年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黝黑,看起來挺老實的,但能讓三個書記滿意坐上這個位置,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打了照麵後,他馬上賣起了慘:“小餘同誌,你知道的,咱們鄉下人窮,我們公社光是建房子,買飼料,招工人錢都花得差不多了,手裡實在有點緊,這第一回,你就算咱們便宜點,等回頭鴨子長大了,賣了錢,下回再算兩毛,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