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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啊,站著乾嘛?”餘思雅好笑地看著像犯了錯誤一樣的沈建東和熊子。

彆看熊子個頭大,人其實特?彆慫,進門就站在沈建東背後,腦袋快垂到地上了,難怪其他人都走了,就他還跟著沈建東乾呢。

沈建東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坐到餘思雅對麵?,然後拽了一把熊子:“嫂子讓你坐呢,趕緊坐下,當什麼站神?”

熊子也規規矩矩坐下,半邊屁股沾著椅子,老實得像個小學生。

餘思雅被他們倆這副反應給逗笑了,溫和地說:“咱們就隨便聊聊,你們倆緊張什麼?建東,跟我說說,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沈建東摸了摸鼻子,嘟噥道:“就……就差不多兩個月前開始的吧。”

“這麼久了?你一個人一直憋著,不回家說,我跟你姐可是會擔心的。”餘思雅也沒?責怪他,隻是希望他下次遇到了困難,不要一個人強撐著。

沈建東撓了撓頭:“我,我當時挺氣憤的,也沒?覺得他們能比我賣得好。”

餘思雅含笑看著他:“氣憤是因為你覺得他們背叛了你嗎?”

沈建東緊抿著唇,不作聲。

餘思雅淡淡地說:“你這個想法就要不得。你能做的買賣,彆人為什麼不能做?他們可能確實不夠仗義,但生意場上沒?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就算沒?有他們,就不會有其他人嗎?跟風者?遲早會出現?,你想想,現?在廣場上賣炒瓜子的,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對吧?”

沈建東點頭。

餘思雅笑道:“這很正常,不管哪一行,隻要賺了錢,很快就會跟風者?進入,誰也彆想做獨門子的生意,除非你的產品彆人無法取代?。”

沈建東皺了皺眉,花了兩分鐘消化這番話,然後問餘思雅:“嫂子,你們廠子也會有競爭者?嗎?”

“當然,就算現?在沒?有,很快也會有。”餘思雅肯定地說。改革開放後,外?資會進入,還有民企也會興起,以?後競爭不可避免,但凡能賺錢的買賣,肯定會有人源源不斷地加入,也有廠子不斷地倒下,隻有不斷地提高自己的競爭力,才能在市場中站穩腳跟。

沈建東想了想

問:“如果對方也做你們一樣的東西,那你怎麼辦?”

餘思雅笑著說:“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在辰山縣建立養殖基地,為什麼要開飼料廠、羽絨服廠?還自己開門店?我這麼做是為了打通上下遊的產業鏈,這樣成本更低,而且能隨時保持供應,不至於被人卡了脖子。做生意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識,一時的領先不代?表永遠的領先,永遠要想到最壞的結果怎麼辦。”

沈建東若有所思。這番話對他的衝擊實在很大。

在他這樣一個少年眼中,清河鴨已經?是了不起的廠子了,有一千多人,占那麼寬的地,好幾個廠子,還有門市部?,跟鐵路局這樣的單位都能合作。可嫂子卻一直很警惕,還說要居安思危,可他自己就因為賣瓜子賺了點錢,就沾沾自喜,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結果不到兩個月就被打入了原型。

沈建東慚愧地低下了頭。

餘思雅並不想講太多的大道理,沈建東這次已經?吃了虧,得了教訓,說太多大道理容易惹他反感。

所以?餘思雅很快就主動將話題轉到賣瓜子這事上:“你們現?在麵?臨的問題是賣瓜子的太多,把價格壓得極低,賺不了什麼錢,對嗎?”

沈建東咬著嘴唇點頭。

餘思雅笑著問:“那你們現?在的瓜子賣多少錢一包?”

“八分,有時候七分也賣,看對方砍不砍價吧。”沈建東苦兮兮地說。

嘖嘖,對比一毛賣的飛起的時候,這是一下子下滑了百分之二三十的價格啊。

餘思雅又問:“一天大概能賣多少?”

提起銷量,沈建東更心煩了,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褲兜裡摸到煙盒,結果一抬頭就對上餘思雅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趕緊將手挪了出來:“周一到周六,一天能賣個二三十包吧,周日?多一點,能翻個倍。”

就算八分錢一包,平時一天隻能賣兩塊錢左右,周末也就四五塊,一個月下來也就六七十塊,除了成本,這點錢還不夠給熊子發工資的吧?

難怪沈建東要上火呢。

“賣得最好的是一毛錢兩包吧?你怎麼不一毛兩包賣掉?”餘思雅笑著問。

提起這個,沈建東就窩火:“一毛兩包賣根本賺不了錢。為了多收

點瓜子,我今年給農民們提了價,加上運費,人工費,這些七七八八的,成本都要五分錢,要賣五分錢,我這就白乾了,還得貼錢進去。”

“那他們為什麼能賣五分錢一包?”餘思雅反問,“不賺錢,他們賠本賺買賣嗎?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人。”

即便後世?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比如兩塊錢請你吃外?賣,三塊錢請你打車之類的,這也是為了前期的客戶積累,打開市場,完成壟斷之後,再?收割賺錢。

可賣瓜子不一樣,這樣的小本買賣誰都可以?隨時進入,沒?有門檻,也就意味著,想要以?低價獲得市場,然後迅速占領市場,完成壟斷,靠壟斷賺錢在瓜子這種小商品上是行不通的。

他們就算能將沈建東擠出去,但很快又會有新的小攤販進入,隻要能賺錢,就會有人去跟他們競爭。

沈建東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咬了咬唇說:“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餘思雅心裡倒是隱隱有猜測,但她?說出來,跟讓沈建東自己去體會這種經?驗是不一樣。

因而她?也沒?點破這點,直接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放棄賣瓜子這一行,做其他的嗎?”

雖然這兩個月沒?賺什麼錢,但沈建東手裡應該還有一筆錢,他可以?用這筆錢去做其他的買賣。這會兒真的是賣什麼都很容易賺錢,不像後世?創業那麼艱難。

沈建東不吱聲了,眼神閃爍,就是不敢看餘思雅。

餘思雅從他反常的反應中察覺出了端倪,眯起眼:“你還有事情瞞著我?”

沈建東知道瞞不下去了,隻能如實交代?:“我……我存的錢都提前拿去定了瓜子,準備今年大乾一場。”

“幾萬塊全定了?”餘思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個孩子,膽子可真大,幾萬塊啊,這會兒省裡的乾部?家裡絕大部?分都拿不出幾萬塊,他都不跟家裡人說一聲,全拿去買瓜子了。

沈建東硬著頭皮點頭。

餘思雅不知道該說什麼,難怪他會愁得天天躲在抽煙呢?敢情是把老本都壓上去了,這壓力能不大嗎?前陣子還是萬元戶呢,這稍微不注意就要一招回到解放前。

見餘思雅一直沒?說話,沈建東很

是心虛,弱弱地說:“嫂子,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咱們先來說說你的這個事。你準備怎麼處理?是將瓜子廉價處理了,然後去做的,還是繼續賣瓜子?”餘思雅平靜地問道。

見她?沒?發火,沈建東猶豫了一下,又抖出一個秘密:“嫂子,我,我學了你,這些瓜子,我隻付了一半的錢,還要交一半的錢,才能拿回來。”

……

餘思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的不學,你學我這個?看我隻給一半的錢定那麼多玉米挺爽的是吧?你不想想,我能保證自己消化掉這批玉米,你能嗎?建東,做事之前得先考慮後果,想想後果自己能不能承擔,如果不能咱們寧可少掙點錢,也不能將步子邁得太大。記住了嗎?”

沈建東趕緊點頭:“記住了,嫂子,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這個事,他已經?後悔無數次了。要不是因為錢都投進去了,他也不至於如此上火。

雖然生他的氣,但總得想辦法解決。餘思雅想了想說:“我這裡有兩個方案,第一個,如果你不打算繼續賣瓜子了。我拿錢給你,我和你哥工資攢下的錢,沒?有幾萬塊,不夠你一次性將所有的瓜子買回來。你可以?慢慢挪騰,一次買個幾千塊的,然後賣給收購站,再?拿錢去買下一批。這樣會損失一筆錢,但也能收回一部?分定金。”

沈建東的收購價肯定比收購站高,其中還有人工費、運費之類的,這樣賣,肯定會虧本,但好歹能拿一部?分錢回來,不至於血本無回,幾萬塊全打了水漂。

沈建東沉默了一會兒說:“嫂子,我……我還是想賣瓜子,我就不信了,我真的會輸給他們!”

年輕人還是不甘心在這裡跌倒,吃這麼大個虧。

這是他的生意,餘思雅也沒?反對:“成,你想繼續賣也可以?,反正你還有不少瓜子在鄉下,夠你折騰很久了。不過你想過沒?有,怎麼賣?如何才能賺錢?要照你們現?在這麼搞,那麼多的瓜子,等到明年這時候都賣不完,人家也不會一直等著你們。”

沈建東到底是年紀小,讀的書不夠多,見識也不夠,一時半會還真沒?什

麼好辦法,他就是撐著一口氣,不想灰溜溜地走人。

見他又不說話,餘思雅接著說:“建東,想要在市場上立於不敗之地,隻有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產品質量一樣的話,那我比彆人賣得便宜還一樣有利潤空間,才能夠賺錢。你們這瓜子都炒得一樣,味道也一般般,就是炒熟了的水平,能賣什麼高價?如果你想繼續做這個,那就學炒瓜子。炒出鹹瓜子、甜瓜子、奶油瓜子、五香瓜子、山核桃味瓜子……等等,隻要你的瓜子比彆人的味道好,炒出他們炒不出的味道,還是這樣大的一包瓜子,你照樣能賺錢!”

沈建東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睛越來越亮,灼灼地望著餘思雅:“嫂子,你……你說的這些味道的瓜子怎麼炒啊?”

餘思雅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

沈建東……

見他一副控訴的委屈眼神,餘思雅忍不住笑了:“我真不知道。但我不會這世?上總有人會嘛,你可以?去向?其他人學習請教,然後自己試著創新,炒出更多口味,更受歡迎的瓜子。你一口氣收那麼多瓜子,當地種這麼多瓜子,除了賣給收購站,肯定平時自己也會吃。說不定他們就有炒瓜子的辦法,你可以?去向?他們請教請教呀。辦法總比困難多,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沈建東雖然冒進大膽,但也有優點,那就是能吃苦,做事勤奮積極行動力特?彆強。聽了餘思雅的提以?後,他馬上說道:“好,嫂子,我明天就去找他們學習。”

“好,不過你得告訴我們你去哪兒,到了地方,記得給家裡寫?封信報平安。無論去哪兒,都得讓家裡人隨時知道你的動向?,另外?,身?上的錢不要帶太多。”餘思雅耐心地囑咐道。

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沈建東又恢複了活力,嘿嘿笑道:“嫂子我知道錯了,你放心吧。”

餘思雅點頭,指著帶回來的瓜子問道:“你這炒熟了的瓜子總共有多少?”

提起這個,沈建東剛翹起來的嘴角又撇了下去:“還有兩蛇皮袋,怕回潮,都放我屋裡,用塑料袋子捂住呢。”

一袋就幾十斤,兩袋加上這些沒?賣完的,足足得有一兩百斤。這麼多,賣不出去,放

在家裡,久了又會回潮,還不如想辦法處理了,多少能收些成本回來。

餘思雅便說:“收拾一下,把瓜子都帶上,我給你找個賣家。”

沈建東對她?的話一向?信奉,趕緊將自行車推了出來,熊子幫忙將袋子綁了上去。兩個人一個推車,一個扶住後麵?的袋子,一起出了門。

“嫂子,咱們這是去哪裡啊?”走到大街上,沈建東扭頭,茫然地看著餘思雅。這種炒熟的瓜子收購站是不收的,因為不好保存,特?彆容易回潮,也不方便煉油了。

餘思雅加快腳步走到前麵?帶路:“去電影院。”

沈建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老老實實地推著車子跟上。

到了電影院,餘思雅直接去找瓜子賣得最便宜的那個小販:“老鄉,收瓜子嗎?”

她?指了指自行車上的袋子。

都一個地方擺攤的,小販一眼就認出了沈建東,知道是競爭對手,當然不答應,立即搖頭:“不,不要。我自己都賣瓜子的,我收什麼瓜子啊?”

餘思雅笑眯眯地看著他:“真不要?你可想好了?”

說完,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對熊子說:“去把你們那幾位在這裡賣瓜子的兄弟叫過來,說我有事跟他們講,不來可彆後悔。”

熊子趕緊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小販疑惑地看著她?,心裡泛起了嘀咕,莫非是沈建東那小子的大人來找麻煩?哼,都是賣瓜子的,沈建東先在這裡賣又怎麼啦?又沒?說這地方是屬於他的,他能賣,彆人怎麼就不能了?

結果他以?為的斥責為難並沒?有。相反,餘思雅還樂嗬嗬地跟他拉起了家常:“老鄉,你這瓜子賣這麼便宜,是自己有親戚在鄉下種的吧?不然可賺不了多少錢。”

小販瞥了餘思雅一眼:“你這姑娘眼神好,這是我父母、兄弟姐妹家種的,自己人嘛,我幫他們處理了,就比收購站好一點點,也就賺個辛苦錢。”

餘思雅給了沈建東一個眼神。

沈建東沒?作聲,隻是臉上有些苦逼的樣子。人家自己家裡種的,難怪能賣這麼便宜呢,就是賣一毛錢兩包,他也有得賺。

緊接著,餘思雅又低頭,拿了一包瓜子說:“老鄉,我看看

你的瓜子啊!”

她?在手裡掂了掂,然後遞給沈建東:“感覺出什麼不同沒?有?”

沈建東捏著報紙折成的小包,沒?什麼感覺。

看他一臉茫然,餘思雅從自行車最上麵?的那個袋子裡拿了一包瓜子,遞給沈建東:“比較一下,感覺出來了嗎?還看不出來,回頭買兩包,你拿回去用稱稱一下試試。”

沈建東仔細觀察、掂量了兩分鐘才隱約察覺到了不同:“他……他這比我的輕,難怪能賣這麼便宜呢!”

都是紙包,因為份量小,多一點少一點點,肉眼一般看不出來的,尤其是折紙袋子的人可以?將袋子稍微弄得大一點,這種差異就更不明顯了,隻有放到稱上才能清晰地感覺到兩個袋子重量的差距。

這個聰明的小販就采取了這種減少分量降價的方式來吸引顧客,一包裡麵?彆人是二兩,他裝個一兩半,本身?就能便宜兩分錢了。這樣算下來,他賣得其實並不比沈建東他們便宜。

小販見餘思雅二人一語道破了他的商業秘密,惱火地站了起來,抬起手就要去搶沈建東手裡的瓜子:“還給我,我的瓜子不賣你們。你們可不要胡說八道。”

餘思雅示意沈建東還給他,然後笑著說:“我當然不會胡說八道,但這要看待會兒老鄉你支不支持我們了。”

什麼意思?

小販還沒?想明白,熊子已經?帶著幾個滿臉不情不願的年輕人過來了。

為首那個卷毛斜眼瞥了一記餘思雅,語帶嘲諷地說:“怎麼,沈建東,找你家大人來幫你撐腰啊?這就是你嫂子,聽說是個大廠長,看不出來嘛?”

沈建東可以?受氣,但他不允許彆人輕視他嫂子,當初就怒了,挽起袖子要跟對方乾架。

餘思雅馬上攔住了他:“乾什麼?忘了咱們來這裡的目的了?爭這些口舌之爭乾什麼?”

沈建東憋著氣,瞪了那個小夥子一眼,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

那卷毛年輕人輕蔑地笑了笑,似乎是很看不起沈建東。

餘思雅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再?讓他開口,沈建東多半得炸,趕緊切入正題:“叫你們過來,是跟你們商量商量,你們把我們車子上的貨吃了。”

說是商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