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早自習結束,莊州偷偷從教室後門溜進來,坐在座位上打開書包,翻開習題冊。

英語課代表是個紮小辮的女孩子,她抱著一遝習題冊過來收作業,走到莊州身旁時瞄向空白的書頁,在小本子上一筆一畫記下莊州的名字。

“在寫了在寫了。”

他趕緊拿起筆奮筆疾書。

沈遲脖子上掛著耳機,麵無表情從正門走進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課代表小心翼翼地問:“沈遲,你英語作業做完沒有?今天要交習題冊。”

少年從書包裡翻出一本嶄新的習題冊,連名字也沒寫,顯然都沒打開過,他眉間帶著淡淡的困惑:“這本嗎?”

空氣靜默了兩三秒。

莊州覺得和沈遲比起來,自己還挺勤奮好學的,向來是好學生的課代表一定無法容忍。

然而下一秒他聽到課代表羞澀地說:“下次記得寫,先不記你名字。”

莊州:…………差彆待遇未免太明顯

他不得不承認長一張好看的臉就是容易迷惑小姑娘,不像他們都憑實力不交作業。

因為各科課代表在收作業,教室亂哄哄的一片,有交作業的,有借作業的,還有說小話的,直到王老師走進教室時仍亂作一團。

“同學們安靜。”

王老師無奈地開口,可應者廖廖。

但當板寸頭的燕深提著書包走進來後,整間教室都安靜了,沒一個人敢說話,隻聽得見書頁翻動的聲音。

沈遲朝燕深望了一眼。

“班上的人都怕他。”莊州一邊補作業一邊小聲地說,“他父親是剛放出來的殺人犯,老師也不敢管他。”

沈遲沒再看。

上午第一節課是英語課,王老師在講台上教課文,中文一遍英文一遍,中文一遍英文又一遍……

他的口語不標準,拖腔帶調,帶著濃濃的邊城口音,班上大半人都聽睡著了。

特彆是後排,可以說是全軍覆沒,隻幸存了沈遲一根獨苗,少年低頭做著筆記。

王老師甚感欣慰,看著那頭想抓去理發店的紅毛竟也順眼起來,他拿著課本踱步到沈遲身邊,想看看記錄了自己哪些話,可一看才發現——

畫的是一張海島地圖。

少年專注地畫著地圖,見到他來也沒什麼反應,他終於忍無可忍:“沈遲,你把我剛剛帶讀的課文說一遍。”

聽到王老師的聲音,莊州猛然從夢中被驚醒,他趕緊嘩啦嘩啦翻開書。

他記得睡著前好像講到了第八十九頁,不過第九十頁看著也挺耳熟的,他正不知道怎麼給沈遲打掩護時,少年開口了。

“TheRoadtoMlishAttheendofthe16thtury……”沈遲把原文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

要不是王老師一直注意到沈遲這邊,都快認為沈遲是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了,他疑惑地問:“你什麼時候背的?”

“你上課的時候。”

少年繼續畫著地圖。

“你聽到就能背下來?”

“你讀的次數太多了。”少年冷聲回答。

王老師:…………

他隻讀了十來遍而已,教英語可不就要讀嗎,他咳嗽了一聲:“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見少年頭也沒抬,他補充了一句:“你不來的話,我就去你家裡。”

王老師的話音落下,沈遲握筆的手頓了頓。

下課後,少年背著書包走到辦公室。

“我看了一下你在燕外的成績。”王老師從椅子上站起來,“成績可以說十分不理想,但你記憶力很好,又選的是文科,考個專科應該沒問題,努力一把還能上本科,隻要這一年你能專心學習。”

聽到最後一句話,沈遲垂下頭,情緒不明地說了句:“都高三了。”

少年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沈遲回到家,用鑰匙打開門,季爸和季媽在醫院沒有回來,房子裡隻有他一個人,像是無關緊要般——

被遺忘了。

他默默走進自己的房間,將衣服收拾好放進行李箱裡,用黑色的主機包裝起電腦。

紅頭發的少年背著包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季家,除了自己的東西什麼也沒帶,一如來時。

他打開手機,向嚴雪宵發了條消息。

【沈遲】你在外麵租過房子嗎?

過了一陣,他收到了回應。

【嚴雪宵】沒有

沈遲想起來嚴雪宵還在讀書,應該住的不是家裡就是宿舍,他右手拎著行李箱,單手打字回複。

【沈遲】那我自己在網上看看怎麼租房吧

他打算關掉手機時,一條消息浮現在了屏幕上,像是無聲的質問。

【嚴雪宵】你有錢嗎?

少年看著屏幕,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身上沒有任何錢,根本沒辦法搬出去,他的腦袋又垂了下來,緩緩地回複了一句。

【沈遲】沒有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回去,隨便去什麼地方也好,哪怕在天橋下過夜,他心裡默默地想著。

仿佛是能聽見他的心聲般,正在這個時候,手機一震,直播間掠過一條消息。

【匿名用戶打賞您小魚乾x3000】

少年的腳步不禁僵住了,他好像經常能收到匿名用戶送的小魚乾,他思考了一會兒沒思考出什麼結果,打開了邊城本地的租房網站。

網站上有不少待租的小戶型,可當知道他是未成年都不願意把房子租給他,隻有一個人答複了他。

圖片上的房間狹小,有一廚一衛,勝在采光通透,有一麵牆的落地窗,他按著網站上的地址找到了房子。

房子離學校不遠,位於一排排廢舊的民居中,一個卷發的女人看到了他,熄滅了手上夾的煙頭問:“你是來租房子的吧?跟我上去吧。”

他背著厚重的包,謹慎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比他之前住的房子還差,下水道的氣味肆意彌散在擁擠的弄堂裡,樓道內張貼著畫著裸|女的小廣告。

“就是這間了。”女人領他進了二樓末尾的一間房間。

比照片上看起來要破,牆壁上都被刻上了歪歪扭扭的字,朝陽的窗戶被潑上了汙漬,顯得臟兮兮的。

少年皺了皺好看的眉。

穿紅裙子的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點上一根煙:“沒人願意租房子給未成年人的,你要租的話,隻要付一千五的定金我就可以租給你,退租時原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