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前世番外(二)(2 / 2)

少年看到回複心滿意足關了屏幕,他能握住手裡的手機,但手機裡的嚴雪宵會聽他說話。

沈遲提著藥回到房子,就著溫水服藥,濃重的苦意在口腔裡蔓延,怕苦的他沒有皺半分眉。

他望著桌布上洗乾淨的蛋糕包裝,他想在生日那天痊愈,想讓嚴雪宵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

【亞洲第一槍神】我生日在九月,你有空來邊城嗎?我請你吃生日蛋糕

對方沒有回答。

【亞洲第一槍神】沒時間也沒關係

過了很長一陣他才收到一句好,他不知道是能來還是不能來的意思。

他怕打擾對方工作沒再問,關上手機按醫囑吃藥,想堅持活到嚴雪宵來邊城的那天。

可藥的作用沒有想象中大,他依然迅速消瘦下去,他連出門曬太陽的力氣都沒有。

他瘦到一個十分可怕的程度,衣袖空蕩蕩的,他隱隱感覺自己活不到十八歲了。

從省城回來的莊州給他帶了盒包裝精美的月餅,他舍不得吃放在了櫃底,莊州問他:“你在等什麼人嗎?”

沈遲抿了抿唇。

莊媽瞧他胳膊細得可憐,拉著他喝熬得濃濃的雞湯,他坐在餐桌邊端起碗。

現在的他已經吸收不了任何東西了,喉嚨灼熱般難受,但望著莊媽關切的眼神他還是全喝完了。

從莊州家回到居民樓天已經黑了,經過一樓時他聽見濃重的撞擊聲。

沈遲循聲而去,他在虛掩的門邊站定,透過門縫看見陌生男子騎在小醉身上,潔白的裙子被扔在地上。

小醉的眼睛從前閃著對外麵世界的憧憬,如今變得麻木冰冷。

他握緊手走過去,他的手還沒碰到男子的衣邊,小醉便用眼睛示意他不要,最終他垂下頭,走出去關上虛掩的房門。

空氣裡浮現香煙的味道,抽著煙的紅姐披著披肩從樓上走了下來,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喜歡我女兒?”

沈遲搖頭。

紅姐走到他身邊,濃烈的煙味縈繞進他的鼻腔,喉嚨不可避免泛出乾嘔感,紅姐察覺到他的異樣:“你覺得惡心?”

不待他出聲紅姐便吐出眼圈:“我是為她好,邊城有多少人能考上大學?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

紅姐說完話便離開了,而關上的房門也開了,那名男子邊提褲子邊走出門,看見他頗有經驗說:“還是個雛吧?裡麵一次五百塊,可惜是個啞巴沒滋沒味。”

沈遲聽著話回憶起小醉的臉,胃裡泛出一陣惡心,他回到家趴在垃圾桶邊乾嘔。

五百塊在燕城隻是雙球鞋的價格,在邊城卻可以買斷女孩兒的尊嚴,他惡心的是這個世界。

他還想起了火車站旁的施梁,隻是想幫母親湊手術費卻死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邊城的命也不值錢。

他感覺自己在枯枝死水裡腐爛,月亮在遙遠的天上,隻能仰著頭拚命望。

沈遲昏迷的頻率越來越高,因為擔心自己醒不過來,少年坐在桌邊寫了份遺囑。

一千八百塊是他全部的財產,他把絕大部分留給沈家,雖然被抱錯不是他願意的,但不想虧欠沈家。

乾乾淨淨地來。

乾乾淨淨地走。

隻是他出於私心留下份蛋糕錢,他答應嚴雪宵請他吃生日蛋糕的。

他還想給嚴雪宵打視頻電話,想讓他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

可現在的他真難看,紅發黯淡得沒有光澤,皮膚呈現出近乎透明的質感,連他自己都不敢看自己。

沈遲寫完遺囑意識慢慢模糊,他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到天上的月光。

【世界第一槍神】可惜今天沒有月亮

少年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自己好像堅持不下去了,緩緩閉上琥珀色的眼。

如同睡著了。

*

回國後的嚴雪宵平靜看著鄭安墜下高樓,凝視著駱書在痛苦中死亡,如果他的母親想要依靠幼弟奪權,他不介意讓她失去最後的希望。

他一步步成為自己當初最厭惡的人,當他沾滿鮮血坐上高位身邊沒有一個人。

或許有一個人。

權力給他帶來安全感,他的視線落在屏幕上想,即對方便是隻不太聽話的小狼崽,他如今能帶在身邊慢慢養。

他按約定到邊城,手裡提著少年愛吃的草莓蛋糕。

陪在嚴雪宵身側的黃時靜不知道嚴雪宵為什麼會來邊城,邊城比他想象中更為破舊,路麵坑坑窪窪,路邊的水溝遍布汙水。

從燕城到邊城像是來到另一個世界,他依稀記得燕城沈家抱錯了出生的孩子,原本在燕城生活的孩子被送回貧窮的邊城。

他不知道那名孩子怎麼樣了,隻知道沈家親生的孩子考上燕大,沈夫人逢人就誇自己寶貝兒子。

黃時靜的思緒收回來,有人說施然是瘋狗,敢在嚴家對嚴照下殺手,但他卻覺得嚴雪宵更瘋。

如果不是嚴夫人患精神病沒有威脅,他絲毫不懷疑嚴雪宵會對自己親生母親動手。

嚴雪宵走到居民樓前,他望著破舊的樓棟蹙眉,他寧願那隻小狼狗是在騙自己,少年其實住在舒適的公寓,接近自己彆有目的。

嚴雪宵看見一個女人提著竹籃走出居民樓,走過去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名紅頭發的孩子?”

“你說的是沈遲吧?”莊媽的眼裡出現抹黯然,“他住在二樓最末的房間。”

原來他叫沈遲。

嚴雪宵默念了遍。

“小遲是個可憐孩子,我帶你上去吧。”莊媽擦了擦眼淚,“樓裡的聲控燈壞了不太好走。”

他穿過漆黑的樓道停在儘頭的單間,房間狹小得空氣不流通,牆麵上落滿灰塵,像是許久無人居住了。

“那孩子生前就住在這兒。”莊媽繼續燒著竹籃裡的紙錢,“連成年都沒活過,死的第二天才被發現,聽醫生說是營養不良導致的重度貧血。”

黃時靜聽得訝然,貧血並不是嚴重的病,隻要及時治療都不至於死人,他打量著狹小潮濕的出租屋,這個年紀的孩子拖成重度貧血顯然因為窮。

他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不禁問:“他的父母不管嗎?”

“他親生父母有了新的小孩兒。”莊媽語氣沾上責怪,“忙著照顧剛剛出生的嬰兒,哪有時間管跟自己不親的孩子?小遲生前瘦得跟什麼一樣。”

她不僅在責怪季爸季媽同時也在內疚,如果她能多照顧沈遲一點,這孩子不會還沒長大就離開人世。

莊媽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租客嫌死過人的房間晦氣沒人租,屋子現在還保持著原樣,聽州州說那孩子好像在等誰。”

嚴雪宵斂下眼,走到桌邊打開少年的遺書,書頁上隻有簡簡單單的財產安排,沒有煽情的文字:

銀行卡上還有一千八百塊,一千三百寄給燕城的沈家,五百塊給嚴雪宵買我的生日蛋糕,對了我還有月餅放在櫃子裡沒吃,如果嚴雪宵來了請一並交給他吧。

原來少年真的沒騙自己,他不敢想象虛弱的少年怎麼在絕望裡敲下字,他卻冷淡地回應。

嚴雪宵將準備的生日蛋糕放在桌上。

明明那麼期待自己的生日,卻連成年都沒能活過,孤零零死在無人問津的邊城。

莊媽雖然不知道這名男人的身份,光看衣著便知不是一般人,更彆說身後黑壓壓的一群人。

但她從男人身上感受到濃重的情緒,正在她出身時聽見男人啞著聲問了句。

“月餅呢?”

莊媽從櫃子裡拿出了月餅,因為放置在潮濕的環境中盒子開始發黴,她將月餅遞過去時提醒:“時間太長已經不能吃了。”

然而她看見男人拆開月餅旁若無人吃了起來,而黃時靜瞥見向來冷漠的嚴雪宵微不可察地落下一滴眼淚。

可男人吃完月餅抬起頭時又恢複了平時的冷漠,黃時鏡以為自己看錯了,像嚴雪宵這樣的人怎麼會動情呢?肯定是他的錯覺。

他不知道沈遲是嚴雪宵的什麼人,隻知道回到燕城的嚴雪宵更為喜怒不定。

不知道沈家怎麼惹到這位了,沈夫人的心肝寶貝出了車禍,對兒子寄予眾望的沈夫人當場瘋了,原本勢頭正好的沈家一蹶不振。

聽說被送回西北的沈夫人連醫院都沒錢去,淪落到和狗搶食,還不如死了。

可惜嚴雪宵不讓她死。

他感覺嚴雪宵稱得上病態了,但沒人敢在嚴雪宵麵前說這話,連他在嚴雪宵麵前說話都不敢大聲,親信一批批被換,隻有手機從沒換過。

次年的九月三日,黃時靜不清楚是什麼日子,隻感覺嚴雪宵神色陰鬱,沒人敢陪在男人身邊。

他硬著頭皮走進房間,遞了文件立馬戰戰兢兢走出書房,轉身走出書房時瞥見嚴雪宵的模樣。

黃時靜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此時的嚴雪宵眼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他壓下疑惑離開了。

男人沒有在意黃時靜的離開,或者說他不在意任何人,他隻是望著窗斂下漆黑的眼眸,今年沈遲該十九了。

不知道有沒有來生,嚴雪宵抬起頭,如果有來生的話,他想把那隻雪地中的小狼狗抱回家。

給他最好的東西。

陪少年看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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