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他算著日子,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當著聖果寺大師的麵跟人說起怎麼去均慶寺,恐怕大師們聽得憋屈,忙叫人取四十兩銀子來作布施,又許諾明天要到聖果寺參加龍華會。

無塵合掌謝道:“宋檀越大方布施,敝寺感恩不儘。待小僧回去,定為檀越多誦幾卷經文祈福。”

“不必了,”宋時待要謝絕,目光掃過僧人那張人如其名,絕無塵俗氣息的臉龐時,腦中驀地靈光一閃,沒說完的拒絕就在舌尖上打了個彎,改口問道:“大師可會作詩麼?在下一向羨慕前朝坡仙攜佛印大師共遊的故事,大師若能作首偈子贈我,倒比念經更好。”

無塵微微一怔,旋即答道:“舍人有命,何敢不從?隻恐小僧作得不好,有辱清聽。”他不隻是會作詩,文思甚至相當敏捷,略加思忖便口占四句:“天淡雲疏草色真,繞街舁佛起輕塵。相逢中道何須問,共是龍華會上人。”

“好詩!”宋時立刻鼓了鼓掌,含笑誇讚:“我從前聽說江南高僧風雅多才,常與文士談禪論道、共賞詩詞,想不到咱們武平也有大師這樣的詩僧!”

隨他同行的都是讀書人,雖然不一定能讀出什麼來,倒都有顆附庸風雅的心,見這和尚竟能隨口作詩,看他的眼神頓時跟剛才不一樣了。

詩僧,那和隻會讀經要錢的和尚能一樣麼?東坡居士就常攜詩僧佛印悠遊林下,他們身邊要是也有個詩僧,不也能襯出幾分坡仙般的名士風采了?

幾個儒生眼紅心熱,當場多掏了幾塊銀子布施僧眾。宋時安排衙役們把馬往牆邊貼了貼,給佛像避路,目送聖果寺洗佛的隊伍遠去。

僧人們走後,一眾書生也從名士夢裡醒來,重新化身風流才子,商量起待會兒要去哪裡消閒。

與宋時最親近的縣丞之子祝清便道:“叫那些僧人耽擱半天,若是去山裡玩,晚上怕就來不及回城了。宋三弟怎麼打算?要麼咱們今日就不去遊靈洞山,先去徐員外的園子聽聽新戲?還是索性像前些日子那樣,叫幾個好孩子陪咱們到登萊樓吃酒耍子?”

“好孩子”三字個,在這個語境下,特指從事特殊服務行業的漂亮男孩子。宋時親身體驗過,一個個都是女裝大佬,妝容精致、身嬌體軟,還會繡花,不拿出鑒ps的精神努力鑒定絕對看不出來是男孩!

從本心說,他一個從小叫八榮八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大的穿越者,是不想了解這種知識的。可受現實所迫,他穿越過來的這二十年,竟也經常進出風化場所,還多次包場請客,這其中……當然是有苦衷的。

一切都得從這場穿越說起。

前世的他是個私人小旅行社的合夥人。說是合夥人,其實就是幾個大學同學湊錢合夥注冊了個小公司,一個個掛著經理、總監的頭銜,從計調到導遊都是自己上陣,旺季帶團累成狗,淡季還得跑關係、拉客戶、開發新產品……

要不是總得出去帶團,運動量還夠,恐怕早早就得禿了。

好容易熬到十一黃金周過去,宋時送走了手裡最後一個購物團,馬不停蹄地回到旅行社設計新線路。恰好在公司坐鎮的經理兼計調妻子臨產,又檢查出來妊娠高血壓,做丈夫的緊張到心理失調,聽見電話就哆嗦。那些團裡有國內團,也有新開的出國團,24小時電話不斷,宋時怕他叫電話嚇出個好歹,索性把他那幾個團攬過來,讓他安安生生等著孩子出世。

但接了這些工作,就得麵對無窮無儘的投訴和要求。他整天忙著聯係酒店、交通、地接社,根本拿不出整段的時間設計行程,隻能拿著手機隨想隨記,下班時間腦子都轉著目標市場、出遊意向、消費行為之類。

偏偏他大學學的曆史與文化旅遊專業,曆史學、古代文化方麵專業課不少,相應的旅遊類專業課就不如旅遊管理專業的精深,這些東西都是邊學邊做的,少不了要查閱各類資料。所以他手機上最常開的app倒不是各類旅遊網的app,而是一個綜合性的學術網站——晉江文獻網。

就連他穿越那天,也還一直在下載著旅遊產品研發的相關論文。

那天晚上他加班到後半夜,回到家剛睡著就被一個出國團的投訴電話叫了起來。正聽著遊客的問題,他忽然覺著胸背劇痛,呼吸困難,一陣冷意沒來由地襲上全身。他的視線一下子被冷汗模糊了,顧不得遊客那邊的反應,趕緊掛掉電話去撥120。可突來的胸悶和疼痛讓他意識模糊,手指也脫了力,握不住被虛汗打濕的手機。

手機砰地墜地,屏幕翻向上方,展現出了不知怎麼跳轉過來的晉江文獻網。刺耳的電話鈴又一次響起,卻再沒有人接聽,晉江app淺綠色的界麵當中靜靜浮動著一個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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