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2 / 2)

這是個可以銘記史冊的日子。

他激動地為曆史鼓掌,台上的嘉賓們也激動地為自己鼓掌,就連徐珵也忘了剛才想出風頭而不得的憋屈,胸中激情湧動,晚上回去便寫了一篇文章,讚揚福建講學大會的好風氣。

便是他們自己在蘇州辦講學會時,也隻是自家登台講學,講完之後,聽聽名家點評、同輩書生稱讚,早都是他聽徐了的,怎麼比得了今天這七百餘人齊聲鼓掌?

哪怕沒有點評,憑那雷雲低卷似的掌聲,也足以暢快過他平生所行的樂事了!

他回憶著那種天地間隻餘一片為他而起的掌聲的感覺,筆下如有神助,轉眼便鋪陳出一篇炳炳烺烺、字字珠璣的佳作。

晚間祝顥等幾位友人念著他在台上受了委屈,丟了麵子,特地來勸慰,卻見他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早忘了上台裝作不懂章句之羞。不等眾人開口相勸,他就滿麵容光地拿出自己的新文與他們共賞。

眾人傳看了一遍,又想誇他的字益發精進,又想誇他的文章錦繡生輝,但比起誇他,他們還更想問問他的態度怎麼就從“要給蘇州才子正名”變成了儘心儘力誇福建的講學會了?

因為他是第一位在這福建講學會上被數百人同時鼓掌稱讚的,誇福建的大會就是誇他啊!

他笑而不言,待眾人傳看完了文章,便搖著那頁紙道:“那宋時就是再忙,我寫了文章誇他的講學會,他總也得撥冗看一眼。但凡他看了我的文章,我就不信他能不被我的文采與書法打動,到時候我便以將這篇文章送予他為條件,叫他為我印成宋書版。”

他當真拿著文章,尋了個課間休息的空子找上宋時,將那篇文章奉上,要他把這篇文章用宋氏印法給自己印幾份,自己好拿去送人。

當然,印幾十幾百份他也不嫌多。

宋時看著他這一筆弱不勝衣的褚體字,幾乎想摸摸他發燒沒有——一個曆史上有點名氣的書法家,竟然不用自己的書法印書,特地找上他來要他印成龐中華硬筆書法?

徐珵十分堅定地說:“沒錯,我欲多印一些回鄉送人,這篇文章徐珵自謂還是有幾分文采的,便送予宋兄收著罷。”

這也是名人早年書法,收藏幾年還能增值呢,不吃虧。

宋時便不客氣地收起文章,應道:“既然徐兄有意要我這新雕版法印的副本,那我就給你印上兩百份可好?徐兄書法絕佳,文章雋雅,我想將這篇文章收錄入本屆福建講學大會語錄中,不知徐兄可否應允?”

有這篇【未來可能成為】名人文章證明他宋時發明鼓掌禮,比他自己寫文吹噓可自然多了。

兩人一拍即合,宋時回到縣衙裡,就馬不停蹄地掏出臘紙刻出他那篇文章。刻好後在刷油墨的紗網下墊上一層細綿紙,綿紙下方再夾上臘紙,最後在印刷盒底上鋪上印書用的上等皮紙,將紗網壓回盒上,提起油墨輥子就印。

他印書印多了,也印出了經驗。

印刷時在紗網和臘紙之間再夾一張棉紙的話,過多的油墨先被棉紙吸收一下再流到臘紙上,墨色會更均勻,也能減少一團墨滲到印刷好的紙頁上的問題。原本一張蠟紙隻能印兩百餘頁,加了棉紙後,臘紙的消耗也減低了,一張臘版能清楚地印出五百餘份文章,雕版的工作量也大減。

這場大會雖然參加的人多、講學語錄多,他們師兄弟輪流著雕版、油印,到閉幕那天,竟差不多將大會語錄都印出來了。

除了黃巡按這樣需要按時上班的官員,大部分來參加大會的才子名士都能在離開武平之前拿到他們印好的《語錄》。

徐珵不光拿著了自己那份《語錄》,另還添了兩百份單頁文章,比彆人拿得更多,而且自家寫的文章收錄在《語錄》中,也可借大會之名顯耀各省,甚至傳入京師……

明年春闈他必能下場,而他的文章和才名恐怕已更早一步流入京中,記在考官心裡,還怕取不中進士?

他早已忘了蘇州福建之爭,滿腹心事而來,心滿意足而歸。與他同來的才子雖然不像他那樣有文章印在《語錄》裡,但他的榮耀就是蘇州才子的榮耀,眾人回航時看著手中的新書,也頗得意他們蘇州才子的大作能夾在其中。

須知這《語錄》裡原本隻印台上講學的內容,連福建人的文章都沒能夾在書中,可見他們蘇州人的文章還是壓過了福建!

不光蘇州才子們從這場大會收獲了驚喜。參加大會的福建名士中,也有不少人在回鄉後遇到了一樁來自省府的驚喜——方提學親下帖子,邀請了數位在這兩場福建講學大會中展露出深厚學識的致仕進士作今秋鄉試的同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