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然而大鄭朝不讓太監弄這些禮儀,都是鴻臚寺官員導禦駕上殿,讚禮官引導舉人向上四拜。而後傳製官奏請傳製,將放著皇榜的禦案放在丹墀禦道中,稱“有製”。

宋時拎起下擺,從容帶領三百零五名中試舉子跪向丹墀前。

傳製官展開皇榜,高聲念道:“新泰二十三年三月十九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第一甲第一名,北直隸清苑縣宋時——”

這一聲喊出,殿中竟隱隱有回聲回蕩。

就是參觀過故宮無數回,參加過各地清代民俗活動的宋時,也不由自主生出了一點神聖的感覺。就好像無數攝像鏡頭推到他臉前,億萬觀眾正看著他這輝煌的,為現代人爭光的一刻。

他神容肅穆,隨著序班官的引領出班前跪,微微低頭,不直視天顏。

不低頭也沒用,皇上坐在丹墀禦道上頭,他的臉得仰九十度才夠得著禦顏。不過天子對他倒似格外看重,問了一聲:“今年的狀元,該是三元及第吧?”

宋時在台下答道:“正是,臣是新泰二十二年福建鄉試榜首,今年會試、殿試亦兩魁天下。”

三元及第,兩魁天下,百年來僅此一人,天下讀書人要爭著羨豔的榮耀。

宋時雖然是平平淡淡地說出這話,這些頭銜本身的份量卻壓在這裡,讓他的話格外有力,也映得他這個人身上若有光彩浮動。

新泰帝看著他這般神姿,也破例多問了一句:“狀元今年幾歲?”

宋時鎮定自若地答道:“臣是新泰二年生人,今年二十有二。”

新泰帝含笑誇道:“果然少年俊異。”

隻這一句,已是以往那些狀元都撈不著的特殊榮耀了。他們這些進士撒在全國範圍內難得,但這紫禁城中卻是隨便拉一個官人就是進士,有多麼稀罕?

能叫天子看入眼,記在心上的,才是真正的難得之士。

他退回本班之後,堂上文武的視線還有不少落在他身上的,以至第二位上堂的馬榜眼出班行禮時都有點兒被冷落的感覺。

他回班之後,謝探花緊跟著站上前去。一甲三人皆是出班前跪,單獨拜見天子,而後麵的舉子便不再出班,隻在班內跪下。

雖然這些人淹沒在進士班中,不似前三看著這麼醒目,天子亦是一般看重,若有聽著名字、籍貫耳熟的也要問他們父輩是誰。被點到的舉子之榮耀不輸頭甲三人,心中的敬畏緊張也不輸,竟有的緊張到險些忘記自己叫什麼,答不上天子的問話。

天子對這些新進士倒十分寬和,隻是笑笑便叫他們退回班中。

三百零五名進士一一陛見後,隨樂再拜四拜,便是最令天下人沸騰的張皇榜了。

禮部執事官捧黃榜從奉天門出,鼓樂前引,進士後隨。禮部官員在左安門外張掛皇榜後,順天府便牽來駿馬,令從人在後方撐上傘蓋,張鼓樂在前引路,大張旗鼓地送進士歸第。

他身後的榜眼、探花和二三甲進士自然也要打馬遊街,享受人生中最榮耀的一刻。隻是後麵的人再沒有儀仗相隨,唯有他這狀元被儀從眾星捧月般捧在當中。

即在寬廣的長安街上、三百餘名同樣意氣風發的新進士當中,他也是最奪人目光的一個。一條長街上圍觀進士的人泰半都被他吸引住,追著他的馬往前趕,兩側道邊、樓上還有閨秀向他扔手帕、荷包、首飾、水果之類……

幸虧他從小下基層練出了一身好身法,將這些暗器都躲過去了,一個都沒砸中!

宋時撣撣乾乾淨淨的進士袍,滿心得意地打馬遊街,時不時向兩側人群招手致意,偶爾還回望一下同年們被各種小東西砸中,掛得一身亮晃晃的慘狀。

同年們從後頭看著他這真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姿態,也不知是該笑他不解風情,還是該讚歎他身後不凡,竟能將滿天扔來的東西躲得乾乾淨淨。

與這群感想複雜的書生不同,周王聽到新狀元之名倒覺著十分欣喜,從內書房散學後便直奔重華宮,進了內殿便匆匆對王妃說:“元娘,你可知今科狀元是誰?”

桓王妃握著手中書卷,緩緩抬起頭,神色一貫是周王喜愛的淡遠,嘴角卻微微抿著,仿佛不大願意聽到這名字。

周王沒能仔細品鑒她的神情,隻興奮地說:“正是咱們知道的那個宋時!他今科可是連中三元!我朝自立國以來,這還是第二位□□,不知是怎樣才德出眾的名士。我若非不方便在宮裡接見外臣,倒想把他召進來問問了。好在聽說他和舅兄交情極好,回頭本王倒要出宮看看……”

他隻顧著自家激動,竟沒注意到王妃臉上的出塵清孤中,漸漸摻上了一絲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