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 / 2)

難道自己這個祖父能害他不成?

還是他在外頭結交了什麼不良人家的女子,迷住了他的心?這些年他身在福建,家裡也不怎麼盯得住他,誰知他有沒有跟那宋時一樣,在外頭養了心愛的妓·女、孌童呢!

桓侍郎越想越心驚,捂著心口問道:“你莫不是、你跟那宋時……”

桓淩閉了閉眼,正欲答話,門外卻響起一聲帶著幾分惡意和痛快的“正是”!他不必回頭便知道那聲音是桓文的,沉聲道:“噤聲!祖父堂上豈有你做孫兒的大呼小叫的餘地!”

桓文叫他噎了一下,快步上堂來,喝斥眾仆退下,從懷裡掏出一遝印了字的白紙遞給桓閣老。

“這是宋時弄的細字宋版書,我從外頭朋友那裡尋來的,竟是淩三哥分送與人的,祖父看看這裡印的什麼!”

那稿紙卷頭筆致纖如絲線繡成,卻又筋骨畢露,極為有力,清清楚楚地印著一行《粹文齋與宋三元讀春秋記》,內容不必看,便是與宋時同窗讀書的記實。

他的文章,竟被宋時印成的宋版書?

他不好好寫幾篇自己的文章,竟寫這種……巴結一個新進士的文章!

桓侍郎怒其不爭地罵道:“他雖是個狀元,卻也沒什麼家世,你也是閣老之孫,王妃嫡兄,何必如此!”

桓文也在一旁火上澆油:“我原來也以為淩三哥是為了大義教訓我,卻誰知那宋時在福建學了包養孌童,三哥也跟著染上了龍陽之癖,倒跟他好上了!當日淩三哥將我從城外拖回家受刑,原不是什麼為了家風清譽,是為我送了個男·妓給你心愛的……”

“住口!”

一道蒼老而淩厲的聲音響起,喝住了桓文,本該最激憤的桓淩卻隻淡淡看著他們祖孫,嘴角甚至帶著幾分嘲諷似的冷笑。

桓侍郎顧不上彆的,先吩咐桓淩:“去叫你伯父來,把文哥兒帶回去教訓,且關他幾個月,再不懂事就送回鄉下!”

雖然桓淩也不懂事,可畢竟知道高下深淺,不像這個文哥兒,就為曾叫他三哥帶回來挨了頓打,竟記恨上了自己的堂兄,還編出這樣毀他們自家名聲的話誣蔑他!

桓淩立刻去找了大伯過來,將堂弟在祖父麵前說了有傷桓家清譽之言的事告訴他。他大伯氣得肚子上的肉直顫,一迭聲罵道:“這小畜牲隻是挨打不夠!當年就不該把他留在家裡,叫他娘養成了這般不懂事的模樣!”

桓文在祖父麵前受了一肚子委屈,見了父親不僅不能申冤,他父親更是直接抄起桌上一卷畫,劈頭蓋臉便要打他。

幸好他堂兄武力高強,攔住了伯父那一下,救下了桓侍郎新買的山溪圖。

桓侍郎也嫌兒子太急躁、不夠穩重,不似王妃家人應有的行事,皺著眉吩咐道:“把文兒帶回去關一陣子吧,你也不必這樣喊打喊殺的,教他懂得利害就好。”

他這個閣老之位就是和馬家聯合而來,子孫都能回京得了優差,更是因家裡出了王妃。他這孫子竟將臟水往自家人身上潑,萬一帶挈得王妃名聲受累,他們家這些子弟能落得什麼好處!

他兒子自然知機,應道:“這孽障成日在外與人胡混,也是太不像話了。回去我便將他鎖在樓上,一日考不取舉人,就一日彆想出門!”

桓侍郎微微點頭,又囑咐道:“叫你媳婦常去宮裡陪伴王妃,免得她在深宮中寂寞。那與宋家有關的事就彆傳進宮裡了。”

他絮絮囑咐了一陣子,放了長子幼孫回去,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得有些嘮叨了,不禁歎道:“都道人老話多,我自詡剛健,竟也有了這般毛病了。”

說著看見桓淩在一旁站著,便沉著臉問他:“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又留你罰站了嗎?你這心裡也不曾有過這個家,不曾有我這祖父與王妃娘娘,就不必在我這裡裝賢孫,回去你自家的院子去吧!”

桓淩默默撩袍跪下,桓侍郎見他服了軟,心裡一口氣才舒出來,重重“哼”了一聲,倒是想起提點他一句:“你與宋時交好,何不學學他那宋版書的刻印法?前日聖上在朝上說好,你若也會,也可在聖前搏個名聲,你這傻孩子竟白白放過了大好機會……”

桓淩端端正正跪在他麵前答道:“孫兒留到此時,卻不是為了朝廷上的事,而是有一樁私事需秉得祖父知道——四弟方才說得沒錯,孫兒是對宋時暗懷戀慕,故而不願成親。便是他不答應我,我也不願隨意娶個女子,隻能將來請哪位堂弟過繼香煙給我們二房了。”

“望祖父見諒。”

什麼!他還有臉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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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侍郎府上鬨得波雲詭譎,一個不出息的子弟被禁足,一個最出息的子弟被桓侍郎大半夜拎著家法親自發落,雖沒鬨出牆外,卻也著實帶累得這位閣老看奏章都比平日慢了。

桓家風雲變易,宋時心裡也連刮了兩天風暴。幸好廷對之後給新進士放兩天假,他在家寫出一篇夠五千字的謝恩表,才從被人當麵求婚的震驚中恢複平靜,領著本榜三百餘名進士入朝謝恩,轉天又到孔廟行釋菜禮。

他這個狀元與榜眼馬愉、探花謝璉依例除從六品翰林修撰、從七品翰林編修,不必朝考,彆的考生卻要經一回朝考才能確定是進館做庶吉士,還是到科道部院、外省任上做官。

宋時聽著考試安排,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幸福感——名次考得高就是有好處!

他在福建考秀才時考到前三,就省了秋試之前的科試,可以直接下場;如今在會試裡考到前三,又能省了朝試。前前後後比人少考兩場,這是省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

一個明天就能放長假的人,看著一群還要加班加點準備職稱考試的同事,那感覺簡直說不出的優越。

宋時帶著諸人到孔廟行過禮,回到桓淩……的那小院收拾東西準備回鄉,卻被一道聖旨召進了宮裡。

天子要親見他。

天子要看看他發明的宋氏印刷法。

宮中內監直接來傳旨,命他即刻收拾印刷用的工具,換上他的狀元袍入宮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