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1 / 2)

八月十四, 宮中一道中旨直接傳至邊關, 詔令將大同右衛駐守遊擊將軍馬誠、指揮金聞、兵備副使史葉良等人就地解職, 由右僉都禦史桓淩立刻押解至京, 發三法司共審其等臨陣怯戰、延誤軍機、私賣軍械糧草、侵占軍屯土地、蓄養軍士為奴仆等罪。

這道旨意未經內閣, 直接發到大同, 八月底桓淩便帶著一車帳簿和業已剝去衣冠的幾名將領回到京城,投入大理寺大牢。

他有密折專奏之權,與京中傳信專走急遞鋪, 回來時行動又迅捷, 馬尚書又還不曾複職, 消息比平常慢些,在京中才收到消息沒兩天,還來不及上下活動救人, 馬誠等人便已投入大牢待審。

彆人尚可,馬誠卻是他族中子弟, 後來又考中了武舉,韜略戰陣皆通, 在馬家後輩中算是難得可提拔的人才。若這個人廢了,一來他家難得這樣的佳子弟,也算是損傷了他的臂膀, 二來馬誠的升遷是他一路安排的, 細究出來或許還會牽累到他, 此人不可不保……

他雖然被壓在家中,兵部尚書銜卻還沒撤, 手中的門生子弟都還為他所用,立刻買通禦史上書為馬誠等人喊冤,並另授意心腹將桓閣老私自結交地方大員、欲以孫子的婚事做交換,援引浙江巡府入朝做部堂之事捅到幾位以剛直著稱的禦史那裡。

此事當真難查,若非賢妃娘娘從桓王妃那裡早知道了他家甚至連孫兒的婚事也拿來換權勢,他竟險些摸不著兩家要聯姻的痕跡。

等那桓家小兒見了祖父遭人交章彈劾,彈劾的又關著他的婚事,他若知道好醜,就該自己老老實實辭了官。縱然他能強撐著不辭,也自會名譽掃地,那麼他在邊關查出的弊病、控訴馬誠等人的罪名也自然不穩當,多尋幾個禦史上書便能翻案。

他兩月前還派了家人到福建搜集桓淩任上的罪狀,無奈京城距福建太遠,來回一趟至少要四五個月……不然將他們祖孫一並入罪,才更容易推翻他查證之事,將邊關的事按下去。

可惜了。

說起來他們兩家也曾誠心結好,桓家女又嫁了他外孫周王,他本不該將這件大事捅出來。然而桓淩先不念親戚之情,上書掀了兵部的桌子,又到邊關抓查了他家的子弟門生,也就彆怪他心狠在後了。

馬尚書深深吐了口氣,喚來家人添水磨墨,提筆給賢妃娘娘寫信。

兩家已然鬨到這地步,他總要提前給女兒知會一聲,以免桓家的事傳進宮裡,桓氏鬨起來,有傷周王的臉麵。實在不行,這王妃不要也罷,反正她嫁入宮也沒多久,腹中沒有皇室骨肉,便離婚也不麻煩。

他看著那封信上的字跡一點點晾乾,折起來放入信封內,回頭望著桓侍郎府的方向——那桓淩不知如今是在宮裡還是在家裡,是否正向他祖父炫耀自己整飭邊關的能為?

他也隻能得意這一兩天了,隻希望那些禦史言官早日上書彈劾桓家祖孫,叫他們也體會一下他困在府中的艱難。

而此時桓淩卻既不在宮裡,也不在家裡,而是到了宋家。

他在邊關一舉拿下數員將軍、指揮,回到京裡便攪起一陣風浪,挾裹著整個刑部院和大理寺的人都開始加班,翰林院上下也預備著加班。然而他本人被召到禦前奏對,繳上了這幾個月記錄著兵器、糧餉帳目和實物中查出的錯漏的文書後,便領了加封先父為奉直大夫的詔令回家,請兄長開祠堂,將詔書供了進去。

順便祝告父母,他已經和師弟兩情相投,望父母保佑他們兩人早成就好事。

雖然他們男子隻能結契兄弟,不像女子那般三媒六聘、花轎迎門,但也須得好生準備一番。也不知宋家伯母與嫂嫂們進京沒有,可曾奉著祖先靈位進來,能讓他跟時官兒並肩在靈前叩拜……

他默祝許久,回去收拾了從邊關帶來的皮張、胡麻油、風羊肉、乾黃花菜、甜杏仁、京杏乾、新小米、藥材、燒酒……把該留給家裡的留下,又挑好的用小簍乾乾淨淨地裝著,叫人套了馬車帶到宋家。

他是一早回京的,禦前答對半日,回到家天色還不晚,祖父、伯父都不在家,堂兄們自然管不得他這個正四品朝廷要員,隻得眼睜睜看著他套車離去。

他到宋時那小院時,正是下午該散值的時候,院門卻緊閉著,裡頭不聞人聲,不似平常總有人在門房盯著,隨時準備待客的親切模樣。他在邊關收不到宋時的信,隻有個鴛鴦尺作鵲橋,但臨走之前就知道他們要搬家,見如今大門緊閉,第一反應便是他們已搬走了。

果不其然,多敲了一陣,便有留守的家人匆匆趕過來開門,告訴他夫人與奶奶、小爺、姑娘們進京了,一家人都住在西涯,這兩天連宋時散值後都不在這邊住了。

娘和嫂嫂們進京,自然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