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2 / 2)

他故意模糊了時間,天子與眾臣不知道他曾經因為抗婚、當麵跟祖父坦白愛上宋時之事被趕出家門,都想到了他剛撥入都察院沒幾個月,卻忽然自請外放福建之事。

難怪好好兒的都察院不待,硬要外放,原來是他祖父知道他是斷袖,生了氣要趕他出門!

可怎麼偏偏是福建呢?福建可是南風盛行的地方……

眾人都被他自曝斷袖的重錘砸懵了,唯有蕭禦史因著滿心都是如何彈劾倒他祖孫,不曾被這消息迷惑,仍然深入追究:“桓給事中自承斷袖,又有誰能證明?你家祖孫一條心,都為洗脫結黨營私的重罪,自然不怕背上這小小的風流罪過,然而此事誰又能證明?”

桓淩辯道:“臣這些年不曾成親……”

蕭楚在翰林院中是他的前輩,自然知道他不曾成親,怕他以此洗白自己,當場打斷他:“你這些年不曾成親,也可能隻是早無何適的結親對象,為挑一個更合適的親家而拖延至今!”

桓淩卻不順著他的思路走,又提起了當初他彈劾兵部之事:“臣先時曾稟告陛下,當日臣得知兵部將用庸碌無能之將庶守邊衛,便是從勾欄院一個男班處得知。臣正為有此疾,才愛到勾欄院看戲,陛下若不信,臣也無話可說……”

他不願意為自家事牽拖出宋時來,絕口不提自己喜歡上了什麼人,也不願提起《宋狀元義婚雙鴛侶》這部戲。桓閣老卻是更不想讓人知道他孫子不僅斷袖,斷的還是妹妹曾經的未婚夫,同樣閉了嘴絕不吭聲。

反正他也沒收孫思道什麼東西,那些銀兩財物隻是外官孝敬京官應有的冰敬炭敬,又沒有婚書、聘禮、八字帖兒,便叫那些言官說破天去也斷不了他的罪。

他們祖孫這樣默默不語,恍然是默認了罪名,蕭禦史精神振奮,追著問道:“桓給事中這般說法,便是彆無他人可證明你有斷袖之癖?祖孫之間有親親得相隱匿的律條,桓閣老這證詞也該打個折,既無旁證,桓給事中今日堂上所辯……”

他難得抓著了桓家祖孫的破綻,正欲一股作氣劾倒當朝四輔,給自己添上一筆漂亮的履曆,後頭卻忽然有人出聲:“臣願證明。”

那人中氣十足,聲音清朗而宏亮,卻把他的話音壓住了。蕭楚下意識回頭,目光掃過對麵的桓淩,卻見他也正望向後方,臉皮繃得緊緊的,滿眼詫異和擔憂。

然而眼神都是虛的,擋不住翰林院列中那位年輕的青衫翰林出列跪下,向天子陳說:“臣翰林編修宋時願為給事中桓淩作證,他確實……有斷袖之癖,桓閣老也知道此事。”

反正鴛鴦尺和《鸚鵡曲》早都傳開了,桓淩這一出櫃,那些東西就是板兒上釘釘的情書,不管怎麼樣都有人懷疑他的性向,不如索性也彆白被人猜,先證明桓淩是清白的再說!

滿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時身上,那套《鸚鵡曲》和那篇桓淩謝他贈鴛鴦尺的文章頓時飄入眾人腦中。

那篇書信和那套尺子真是寄情之作?

難道他們倆是兩情相悅,宋時能將這樣的書信拿給人抄,不光為桓淩文采好,而是為炫耀他們之間的情誼麼?

宋時卻已經不管他們想什麼了,坦坦蕩蕩地說:“臣可證明,桓給事中對臣素來有求凰之思,四輔桓老先生也是知道的。前日桓給事中去邊關,臣作了遊標卡尺,欲給他作查驗軍備用,又不知其落腳處,便是特地去求了桓四輔替臣寄尺。那時桓老大人就為不願替臣與他傳情達意,為難了臣許久才答應。”

今日之後,他爹跟哥哥們知道桓淩的心思,肯定得揍他幾頓了,不過他昨天已經進過祠堂,拜過天地、不,拜過祖宗和父母,頂多打打,也不可能完全斷絕關係了。

就是要再開祠堂除他的名……反正本來也沒添進族譜,除也除不成。

宋時自覺想得周到,心安理得地跪在殿前等著天子處置。

桓淩卻替他想到了前程、家人、流言種種更要緊的問題,怪自己終究又拖累了他。可在這被人設計彈劾、身後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動之時得到宋時出麵維護,又主動承認與他有情意,他心裡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欣喜,看著宋時挪不開目光,輕輕叫了聲:“時官兒……”

桓閣老聽著宋時的辯解、看著孫兒這樣子,亦是心如刀絞,忍不住說了聲:“老臣不曾為難宋大人。”

他當時是好聲好氣地將宋時讓到廳中相見,還說了要給他介紹好人家女兒做親,後來該寄的尺也寄了,怎麼就成為難他了!他那孫子有了媳婦忘了祖父,若真深信了,豈不要怨怪他?

蕭禦史一條條有理有據的罪狀被人用這種自汙之法破解,辛苦半宿寫的奏章眼看要叫這兩人駁得無法立足,不禁心火熾盛,直接說道:“宋翰林自幼在桓府長大,與桓給事中青梅竹馬,自然兄弟情深,有什麼不能為他遮掩的……”

提到宋時與桓府的關係,必然繞不過周王妃,這話可戳到了最不能說的地方。桓淩和宋時都變了臉色,直起身正欲打斷他的話,台上的新泰帝卻揮揮手,說了一聲:“夠了。”

這場彈劾實無意義,禦史雖有風聞奏事之權,可是拿不出實證,如此胡攪蠻纏,也實在有失言官的身份。

新泰帝微微擰眉,吩咐道:“此事便到此為止,僉都禦史桓淩查案用心,在邊關屢立戰功,便堪為禦史,與他和誰成親無乾。都察院眾言官有空查問彆人婚事,不如將心思放在正事上——馬誠等人臨陣避戰,貪占兵餉田土一案,交都察院配合刑部、大理寺,三司共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