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2 / 2)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齊王目送著他背影遠去,深深歎了一聲:“好豪情,本王倒沒想到他一個講道學、好南風的文人才子有這樣的情懷。倒是我看低他了。”

他身邊的內侍問道:“殿下可要再追他回來?要麼小的去送他一件信物?”

齊王搖了搖頭:“罷了,送了他也未必肯要……這些名士脾氣清高,方才既沒挑明身份,眼下本王也不好再喚他,你們這些人又當不得事。”

他想著如何慢慢軟化宋時,卻聽身邊內侍抱怨:“這些文人真是事多,殿下如此紆尊降貴請他,他還拿起喬來,進門便叫撤了妓樂,又勸殿下換酒……”

宋時最初叫遣散男娼時,齊王也覺得他辜負自己一番好意。但此時他對宋時印象正好,自然又換了想法,覺得他又不知道自家身份,能勸這些是體貼他的意思——

畢竟宋時都從廟裡拜出來了,有什麼忌諱的?不過是怕他有忌諱。

他不願再聽那些告狀的,擺擺手喝了聲“住口”,那幾個小內侍便都閉上嘴,乖順地斟酒布菜。用不多久,兩個打聽宋時消息的小太監便從門外求見,齊王喚他們進來,問他們宋時買的什麼。

買了五斤冬灰,二十斤石灰,聽著香灰店掌櫃說是過年做冬灰用的。但卻不是送到他自家,而是舊日閣老府,如今桓僉憲的家。

齊王吃了一驚:“他買的東西竟送到桓府,難不成他放著自己家不住,寄住桓府麼?他們可都是當朝大臣……”

從前他也聽過龍陽、斷袖,甚至還有什麼“男皇後”的故事,可那也隻是故事傳說,從沒見過兩個做官的公然以夫妻相處的!

那宋先生還到廟裡求子?

難不成他們同住一府,其實隻是借了房子,私下裡各有妾侍?

齊王想不明白,他身邊的內侍腦子倒快,轉出一個思路:“方才殿下是在個算命攤子遇見他的,當時奴婢隱約聽見攤主說要合什麼八字……莫非他要娶妻?”

他們二人年紀都不小了,娶妻生子倒是正道。

齊王年紀雖小,卻也是正在選妃的人,眼看著就能成親,對這方麵明白得很,思忖一陣便頷首輕笑:“這倒是好事!”

他們娶妻生子之後,關係總不會還如從前兩人同行同住時,到那時將桓淩與宋時分割開就容易得多了。

他隻要這位名重天下的三元才子輔佐,桓僉憲再好,也還是隨他兄長一起離開朝廷中樞吧。

他躊躇滿誌地吩咐:“宋先生買的那些灰叫他們不必送了,你們從宮中挑最好的加倍送去,就說是本王……不,隻說張二與他一見如故,送些微物以表心意。”

可惜他通名時險些說出一個“鄭”字,不得已中途改口自稱姓張,不然就報上母妃娘家的王姓,就好讓舅父家的表兄們有借口上門拜訪。

也不知他成親之後是要出宮建府,還是能像長兄當年那樣留在宮裡……三弟恐怕還要拖一年才能成親,這一年若隻留他在宮裡,不知他們母子又要如何討好父皇。

他滿腹心思地去到廟裡,代他母妃為近日生病的賢妃祈福,又求了座小金佛像和幾卷經書回去,到宮中交與德妃。

德妃見了他便滿麵歡顏,將他帶進內室歇息,屏退宮人,親自拿手帕給他擦汗,心疼地說:“辛苦我兒了。不過如今你王兄外家失勢,賢妃又被她那好兒媳氣病了,咱們越發要善待他們母子,叫人挑不出錯來,你父皇才喜歡。”

齊王挑了挑眉,意氣風發地答應著:“不消母妃多說,孩兒還不懂這些麼?且不說這個,今日孩兒遇上了宋三元!他還真不似那些尋常腐儒,也不是那等一味詩酒風流的才子……怎麼說呢,有胸襟、有膽量、有氣節,無怪父皇喜歡!”

他把和宋時相遇這一段經曆給德妃講了,說了宋時吟詩,又感慨了一句:“那桓僉憲敢檢舉周王外家,也是個‘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的好官,可惜有那個王妃妹妹,將來……”

德妃抿唇輕笑:“我兒想左了。不過是個出嫁女,怎能礙得家中兄長的事?”

齊王抬眼望向德妃,她卻含笑搖頭:“昔日樂廣曾言:‘豈以五男易一女’,他們桓家是出過閣老的人家,難道甘心子弟們埋沒鄉野?將來若是那位失勢,不必彆人說什麼,他們桓家第一個要與那女兒了斷關係,以免牽連子孫的。”

不過他們倒要謝謝桓王妃,若沒有她鬨出“要嫁少年天子”之事,周王這皇長子的位置隻怕依舊穩如泰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