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2 / 2)

他們兩個興興頭頭地拋竹圈,套獎品,都放下了一定要出手驚人,套個好獎品送對方的包袱,倒越發體味到了其中的樂趣。而被他們扔在燈棚下猜謎觀燈的周王與諸部院進修生、王府長史等人卻頭一次在詩謎中品嘗到了挫敗感。

他們這一群從科考中廝殺出來,深研四書五經的才子,便在京裡也能橫掃燈會,沒有解不開的詩謎了。可這漢中府衙的燈棚西北角上卻有一片特彆的燈謎,偏不走尋常路,既不猜字、也不猜四書、成語、詩句,而是直白地出題目考驗人。

什麼“天池測雨”,什麼“竹器驗穀”,什麼“圍田積穀”的,這些題目好歹有學得好《九章算術》《周髀算經》《數術九章》的能推算出結果。

再好些的美人燈、走馬燈上竟寫著“禾出幾葉,莖初分一蘖”,“禾出至幾葉,不生結穗蘖”,“灌漿欲令滿,田水深幾寸”……這樣的題目,好歹也有戶部三位員外郎看過他的農書,還能略答出幾道。

而那些最奪人眼球的彩畫玻璃燈下,卻吊著紙條,紙上寫的竟是“以一定滑輪二動滑輪做滑車,如何繞線可省力最多”。紙上還配有圖畫,上頭一個輪子固定在頂上,底下兩個輪子以鐵架相連,當中可以穿線。

這是什麼題目?這是他們讀書人該懂的東西麼?

與建這燈棚的宋知府最相熟的便是周王,可他也解答不了眾人的疑問,以拳抵唇,輕咳一聲:“本王離開漢中府時,宋先生還沒弄起這新滑車,也不曾提過此物。”

反正他是一無所知,如何用這滑車吊物,不是工部該懂的麼?

工部三位寄托著眾人期待的員外郎默默在紙上畫線,卻隻能畫出不同繞法,猜不出哪種最省工力。他們欲叫人取個滑輪來試,那看燈棚的差役卻徑自上來取走了其中一份圖稿,滿臉含笑地說:“大人答對了,正是這張圖,小的替大人取燈下來。”

慢走!站住!先說清為什麼這個省力!

讀書人執拗起來,這些做差役的也扛不住。他也其實不懂原理,隻知道答案,隻好朝身邊胡亂一指:“大人隻問那些在漢中學院研修的學生便知,這些題目都是宋大人專門出給漢中學院的學生們的,一般人不會來這裡答題。”

眾人隨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卻見那些學子也看著他們,滿臉無辜,戰戰兢兢地向他們行禮——

其中竟有在“三下鄉”會場上見過的人。

元宵雖是燈火通明,但周王以下眾人都換了百姓服色,換了暖帽,比之在三下鄉會場時的形象大不相同。漢中學院的學生們才隻見過他們一麵,這回再見又換了衣衫,若不是有那差役叫破,真不曾認出他們。

既是知道了身份,那些學生們都提醒同伴們行禮,恭恭敬敬地解答了他們的疑問:

繞繩時繞在動滑輪上的繩越多,吊裝時便越省力氣。

他們在漢中學院研修時,不光隨教官們讀經史子集,還要跟著宋祭酒學“實學”,入門便是算術,之後又分農工兩項,農學便是學如何種得豐產嘉禾;工學便從如何使力學起,再學如何製備肥料、農藥等能變化農作物之性,將普通水稻養成嘉禾之物。

他們所學也還不多,這群上官卻已聽得津津有味,不管聽懂的還是沒聽懂的,卻都聽出了一腔欲以人力勝天的豪情。

宋三元果然有名士之風,器量宏闊,不是尋常讀書人可比!

教導學生竟也這般知行並重,教出的不是尋常腐儒而是能用心格物,窮究物理之人。這些學子哪一天經過三場科試,入了官場,想必也是個能如先生一般務實的好官。

他們如今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聽他講學了。

這一夜燈會之後,便是約好的農學課。十位大人一早便換了儒生青衫,以示對學校、先師孔聖與宋祭酒的尊敬,坐著府城的馬車進了學校。

這趟路程都是走的大道,一半兒是普通的黃土路,一半兒是新修的柏油路。或許是漢中大道修得格外結實的緣故,這一趟出城他們竟不大覺得出馬車顛簸,乘車的感覺甚至比他們身在京城時乘的馬車還平穩。

難不成他種嘉禾有特殊技法,連修路也有個類似滑輪繞線的省力技法,能讓他在這短短半年裡便將漢中府的官道都修成能自動承托馬車,不會顛簸的大道?

明日到學校讀書時非要他問問不可!

然而他們進到漢中學院,坐進寬敞明亮的階梯教室裡,準備好一應筆墨紙硯之物,推門進來的卻不是他們切切惦念的宋時,而是與他們一同從京裡回來的桓淩。

他腋下夾著一摞講義,推門而入,含笑說道:“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漢中學院一應實學科目,皆始於算術。本官不才,便是來教授算術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