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說了一通話, 漸漸回複了。
伏廷站在她旁邊, 眼睛一直看著林中方向, 她看過去時,就見林中的人陸續出來了。
羅小義走在最前麵,嘴裡罵了一句:“他娘的,叫這突厥女死的太容易了!”
幾個近衛抬著那突厥女跟在他後麵。
棲遲轉過臉去, 沒多看。
羅小義很快走到跟前:“嫂嫂受驚了, 沒事吧?”
她捂了一下脖子,那裡先前被那突厥女用鉤子抵著,有些疼,口中卻說:“沒事。”
羅小義又看向伏廷:“三哥, 還是老規矩處置?”
伏廷頷首:“搜過之後處理了。”
棲遲知道他們說的是那突厥女的屍首,聽到一個搜字,忽而想起什麼,倏然將臉轉回來。
羅小義抱拳領命, 正要去處置那屍首。
她走出一步:“等等。”
伏廷看住她:“怎麼?”
她說:“她身上有我的東西,我要拿回來。”
她的那塊魚形青玉,還在那突厥女的身上。
伏廷記了起來, 先前藏身暗處時, 的確看見那突厥女奪了她的財物。
他將袖口一扯, 轉頭走向那具屍身。
棲遲跟上幾步,拉住他衣袖:“我自己來。”
他回頭:“我替你摸出來就是了。”
如她這般的貴女豈會願意去碰什麼屍首, 他來動手就完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
棲遲想了想, 輕聲說:“那是我的貼身私物,我不願被人瞧見的。”
羅小義在旁看見她拉著他三哥,不禁笑起來,心想這麼急切,一定是女子不能被瞧見的東西了,當下揮著雙臂招呼眾位近衛轉身:“都聽夫人的,彆瞎看!”
伏廷卻覺得她有些古怪,看了眼她拉著自己的手:“什麼樣的私物?”
就算彆的人不能看,難道連他身為夫君竟也不能見一眼。
棲遲隻能順著往下圓:“是我哥哥留給我的,他說隻給我做個念想,不想被彆人瞧見。”
說完先在心裡向哥哥賠了個不是,要搬出他的名號來。
聽到光王,伏廷便不奇怪了,想起她當初那漣漣淚眼,又想起李硯縮在樹下哀戚的模樣,知道她有多在意這個哥哥。
他收回手:“隨你。”
棲遲看他收手站去一旁,走近幾步,在屍體旁斂衣蹲下。
那突厥女致命的一箭在額心,也不知伏廷哪來的力道,一箭竟然沒入了半截,人死了連眼都沒閉上。
她隻掃了一眼,看見那傷處血肉模糊,屍首雙眼圓凸,便將眼移開,忍著不適,伸出隻手往屍首懷裡摸去。
伏廷看她這模樣,便知她是在強撐,忽見那屍首抽動一下,她手立即縮了回去。
他有點想笑,忍住後說:“死透了。”
正常的,是她沒見過罷了。
棲遲方才真以為這突厥女還沒死,聽他這麼說了才又伸出手去。
她不怎麼看那屍首,一時沒摸對地方,好一會兒也沒摸到。
伏廷看著她那緩慢的動作,走過去,蹲下,抓了她那隻胳膊往裡一送。
棲遲停住,就見他眼朝屍體一掃說:“摸,我碰不到。”
她的手在屍體懷裡,他手握在她胳膊上,的確碰不到東西。
棲遲放了心,由他的手帶著,在屍體發冷的懷間摸了一圈,直到抵近腰間,才終於摸到了。
她緊緊握在手心裡,拿出來時手藏在袖裡:“好了。”
伏廷真就一眼沒看,鬆開她站起來,喚了聲:“小義。”
羅小義聞聲而動,招了兩個人過來,接著來搜突厥女的身。
棲遲走開兩步,背過身,將那塊魚形青玉收回袖中藏妥當了,再轉頭時,他們已經將那突厥女從頭到腳搜過一遍。
羅小義拿著幾樣東西送到伏廷手中。
一卷羊皮卷,裡麵都是他們探來的消息。
伏廷展開看了一遍,裡麵用突厥文記了瀚海府裡的民生恢複情形,各城門防守狀況,還有幾張地圖,是他軍營附近的。
軍中深入不了,倒是沒叫他們探出什麼。
羅小義手裡還捏著個圓珠墜子,給他看:“三哥,瞧見沒,這突厥女身上有這個,倒是叫我發現了她的身份,是突厥右將軍府上的,八成還是個寵妾之類的。”
他們與突厥交手多年,許多情形也摸清楚了,憑個東西便能大致推斷出對方身份。
他沒好氣道:“說不定以後是要報複回來的了。”
伏廷將羊皮卷拋過去:“他們想來還需要什麼借口。”
羅小義兩手兜住,笑一聲:“也是。”
向來都是那群突厥狗先挑事,哪裡需要什麼理由。
幾個近衛去處置那突厥女的屍首。
伏廷看一眼棲遲。
她自拿到東西後,就十分安分。
他手招一下,喚來一個近衛,吩咐兩句。
沒多久,那近衛便將棲遲的馬車趕了過來。
他們一早正是循著車轍的蹤跡於附近藏匿的。
馬車門簾已被扯壞,好在還不妨礙行駛。
棲遲先進車裡去等他們,將門簾仔細掖了掖,才終於有機會將袖中的玉佩拿出來看了看。
還好沒丟,她又仔細收回袖中。
※
這一天一夜下來,早已遠離了瀚海府。
等他們趕到城外時,天也要黑了,城門早就落下。
羅小義打著馬在附近看過一圈,回來問:“三哥,附近有間客舍,是要繼續前行入城,還是就近休整?”
繼續入城要再拖上個把時辰才能歇下,他們倒是無所謂,這話是替他嫂嫂問的。
伏廷看一眼馬車,到現在她還未眠未休,卻也沒出聲說過半個字。
“就近休整。”
棲遲在車中一直強撐著精神,忽感車馬停下,揭簾下去,眼前院落圍擁,門內燈火昏黃,是間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