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棲遲又問了句:“今日他何時走的?”
秋霜道:“大都護天未亮便起了,定是為了此事,眼下帶著仆固部去了軍中,料想待商戶們來了便回了。”
棲遲心想,那仆固辛雲定然也跟著了。
……
都護府大門敞開。
一行人自軍中返回。
“三哥可真夠有魄力的,怎敢用私商,你早前不是還說商人重利?”羅小義從馬背上躍下,看著他三哥直感慨。
伏廷剛下馬,丟開馬韁:“既是為民生,有什麼不能用的,我用的就是他們重利。”
羅小義嘖一聲,往府裡看:“料想人都該到了。”
他想都護府召喚,商戶們豈敢拖延。
城內外,但凡附近商號,能接到書函的皆是有能力接手大買賣的鋪子,本也人數有限,自然是隨招隨來。
隻要穩住了這些大頭,其餘北地各處商戶想做這買賣,也必須要遵守定下的規則,也就不用憂心了。
伏廷正要進府門,忽聽馬嘶一聲,回過頭,就見仆固辛雲手怯怯地自他馬背上縮了回來。
十來歲的小姑娘,綁著胡辮,穿著帶花紋的胡衣,看起來也隻比他的馬高出一點,但凡他的馬抬個蹄,可能就要傷人了。
他提醒一句:“彆亂碰,除了我和夫人,沒人能碰它。”
說完進了門。
仆固辛雲愣住,可他說得自然而然,她並未聽錯。
……
前院開園,露天設座,作為議事之所。
十來個商戶被引著走入園中,按序落座。
各門皆有兵士把守,眾人難免惴惴,誰也不敢多言。
棲遲立在假山後,朝那裡看著。
秋霜跟在她身後,小聲說:“隻請了這些人來,那些商號雖也是富戶,但隻做北地本地買賣,不似家主各地鋪展,論財力物力,都比不上家主。”
棲遲輕輕“嗯”了一聲,隨即就看到伏廷大步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羅小義和仆固部的人。
商戶們紛紛起身見禮,不敢怠慢。
各自落座後,羅小義拿了都護府的書函像模像樣地宣讀一番。
大意是此番事關北地民生大計,都護府才開放讓私商介入,望各位以大局為重,莫要隻顧眼前小利,都護府也會對商事多加顧念。
棲遲看著伏廷,他也不坐,隻站在那裡,胡服束身,腰上的佩劍斜貼著腿。
她擔心會被他發現,又往後退了一步。
順帶看了一眼仆固辛雲,不出所料,又是眼朝著伏廷身上的。
她心說單論相貌,這男人也有招這小姑娘癡心的本錢,何況還有以往那淵源。
場中,仆從們送了筆墨過去,請各商戶寫下心中認定的價格。
各人左顧右盼,也不好討論,提筆寫了。
仆從便將紙收了,送去上方給伏廷過目。
他拿在手裡一張張看了,又交給仆從,再給仆固京過目。
如此幾輪之後,棄了許多,才算拎出了幾個價來。
伏廷問仆固京:“如何?”
仆固京皺著眉,臉色不佳:“還是太高了。”
棲遲覺得看這樣子,還要耗上許久才能真正論到點上,便讓秋霜先看著動靜,自己先走開去,免得被撞見。
繞到廊上時,聽見那邊傳出一陣呼喝聲。
秋霜小步跑來,告訴她說有個仆固部人因為不滿,覺得商人膽敢欺壓他們胡部,差點抽了手裡的彎刀。
商人不過是地位輕賤的小民罷了,追逐利益而已,哪裡見過他們這架勢,因而鬨出了動靜。
棲遲往回走,想去看看,轉過拐角,就見伏廷在眼前站著,似是等著她的一般。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收手入袖,看了看左右:“隨意走過來的。”
伏廷方才就發現她站在假山後了,故意不動聲色,趁他們鬨騰才過來的。
他說:“是酒還沒醒走錯了?”
棲遲聽到他說這個就又記起醉酒的事,又閃過被他抵在桌上的記憶,嘀咕一句:“有時你也夠壞的。”
他眼盯過來:“我什麼?”
她淡淡看他一眼:“壞。”
故意提她的醉態,不是壞是什麼。
伏廷兩眼緊盯著她,心說她大概是沒見識過真正的壞。
還未開口,一道聲音橫插進來:“大都護。”
他眼掃過去,仆固辛雲站在身後一丈開外,垂著頭說:“事已解決了,是我部中魯莽,請大都護回去接著議。”
棲遲輕掃一眼,低低說:“叫你呢。”
他回頭,想起了昨夜她的話,沉沉笑一聲:“聽見了。”
說完大步走了。
仆固辛雲跟著他走了。
棲遲看著他們離去,忽而想起了一些。
她醉了時,有提起這姑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