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2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9750 字 7個月前

一名近衛顧不得其他,直接揭了簾子就道:“夫人快走,遇到伏擊了!”

穩婆已不慎落下車去,害怕得厲害,不知跑去什麼地方了。

曹玉林拉起棲遲:“我帶嫂嫂先躲避一下。”

棲遲被她不由分說地背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近衛在車外殺開了一條血道。

遠處有一群騎兵正在湧來,火光裡,衣著似北地胡人的打扮,手持彎刀的身形卻又如同鬼影,來勢洶洶,口中低喝著突厥語。

曹玉林腳步一頓,又猛衝出去,往巷口裡躲避。

李硯和新露緊跟在她後麵。

新露腳步慢,眼看著追兵將至,將李硯往前猛地一推,自己落在後麵,摔了一跤,連滾帶爬地躲進一堆雜物裡。

李硯被她這一推踉蹌了一下,卻也跟著進了巷口,回頭看到她躲了起來沒有被逮到,才又趕緊往前跑。

“阿硯。”棲遲在喚他。

“在,姑姑,我還好好的,弟弟也好好的。”他連忙抱著弟弟跑過去,又說:“新露躲起來了,但願沒事。”

棲遲在昏暗裡點頭,已經明白,突厥此番是有備而來,先是縱火,再將人引出後便伺機抓捕諸位夫人作為人質。

“他們或許是有幫手的。”她靠著牆壁,喘著氣。

曹玉林也在喘氣:“我們這樣不行,不知他們有多少人,一旦近衛拖不住他們,誰也跑不掉。”

棲遲的手一下抬了起來,搭在了李硯肩上,又緩緩落下,撫在他懷裡的孩子身上。

不能誰也跑不掉,阿硯不能,她的孩子也不能。

“附近除了軍營,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她忽然問。

曹玉林想了想:“仆固部就居住在附近一帶。”

棲遲立即下了決心:“那好,我們先在城中躲避,引開他們,讓阿硯去軍營,我們便伺機去仆固部。”

“姑姑,你說什麼?”李硯難以置信地問。

遠處還有一縷未滅掉的火光,隱隱約約地照出了一絲眼前的光景。

棲遲眼睛盯著他:“阿硯,你姑父一定會來的,不管怎樣,你都要好好活著,所以我把弟弟交給你,明白嗎?”

李硯愣住。

棲遲將軍營位置告訴他。

幾名近衛衝了進來:“快走,此地已暴露!”

曹玉林拔地而起,背上棲遲就走。

棲遲按著她肩急急吩咐:“保護世子和大都護的骨血。”

剛出巷口,已有騎兵追來。

近衛頓時卯足了勁去抵擋。

棲遲回頭,李硯抱著孩子跑出來,倏然調頭就往另一邊跑去。

她舒了口氣,他終是聽了她的話,對曹玉林說:“走另一邊。”

曹玉林轉頭跑去,後方騎兵果然追來,又被僅剩的近衛擋住。

……

一直尋著窄暗處而行,片刻後,終於尋到一處暗角,那裡已倒著幾個死人。

曹玉林背著棲遲衝過去。

暗角裡是一間沒人的屋子,屋門半掩,門口邊的屍體處落著刀。

她撿了起來,放下棲遲,擋著她一同躲在裡麵。

再沒有近衛過來,一定是都被拖住了。

不知從何處傳來說話聲,隱約難辯方向,棲遲雖不懂,但已經聽過好幾次,仍是突厥語。

“他們在說什麼?”她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

曹玉林回:“右將軍阿史那堅命他們速戰速決。”

棲遲不禁看向她,因為這句話她說得很沉緩,仿佛被什麼重物壓著一般,帶著痛苦。

連忙伸手去拉,就見她一隻手捂在了胸口。

“阿嬋,你傷又發了?”這情形與古葉城中所見相似。

曹玉林一手撐著地,很久才道:“對不起嫂嫂,我怕是又無法護你了。”

棲遲打斷她:“先彆說這些,好生休息,挨過這一陣便好了。”

曹玉林看著那柄落在腳邊的刀,五指摳著地麵,深深抓了一下:“恐怕好不了了。”

“什麼?”

“我受的傷,與嫂嫂所想的不同。”曹玉林頹唐地垂著頭,抬起那隻手:“如今才發現,我怕是……已經無法握刀了。”

棲遲一怔:“為何?”

曹玉林沉默了一瞬,卻說了句看似不相乾的話:“我當初,被突厥軍俘虜過。”

另一端的激戰未停,近衛們拖著那群突厥騎兵,吸引守軍趕來。

夜色正是最濃重黑暗的時刻。

幾名突厥兵如同遊魂一般散開,四處搜尋,手中抓著雪亮的彎刀。

他們的目標是不漏掉任何一個官署出來的人,方才伏擊都督府出來的馬車已經叫人逃脫,其餘人馬去追趕,而他們負責搜尋其他漏網之魚。

分散搜尋許久,其中一人發現了一處破敗的院落,朝那裡走去。

院子雜亂,無人居住,還被火燒過,裡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人發現院角有一處遮蓋著什麼,手裡的彎刀舉起,一把上前去揭,忽的沒了動作。

喉嚨被刀鋒割過,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身體便轟然倒地。

李硯收回手裡的匕首,在衣擺上胡亂擦了兩下,隨即又縮回去,抱緊懷裡的繈褓。

他往後退,一直退到無處可退,背抵著牆壁,小心地抱著懷裡的弟弟。

懷裡的小家夥忽的一動,出了聲,他怕引來追兵,連忙把手指遞去給他啜。

這是無意中發現的,一定是餓了,這樣就能安撫他。

手指上還沾著突厥人的血,但也顧不上了。

“彆怕,彆怕……”李硯無意識地呢喃,或許不是說給什麼也不懂的弟弟聽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是他第一次殺了人,沾了血,渾身都發冷。

但他不能退,姑父說過,出事時應該要擋在女人身前。甚至連剛才那狠戾的一招,也是曾經姑父教給他的。

以往總是姑姑護著他,這一次也一樣,姑姑可以拿命護著他,如今他也要護著姑姑的骨肉。

人在被保護時還能軟弱,但現在他必須要反護他人,再不能軟上半分。

沒事,殺了人又如何,他是皇族宗親,是在保家衛國。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他緊緊抱著弟弟,握緊匕首輕語:“父王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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