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8883 字 6個月前

曹玉林聽說了兵馬趕來的消息, 從胡帳裡走出來,一眼看見門口站著的人。

羅小義胳膊裡挾著自己的盔帽,正站在那兒朝帳門探頭探腦的, 撞見她出來一愣,接著又訕笑:“阿嬋。”

曹玉林點了個頭, 上下打量他一番, 他還是跟以前行軍打仗時一樣, 除了打仗什麼也顧不上,好歹是個將軍, 滿麵塵灰也不管,發髻也亂蓬蓬的。

羅小義被她看著, 整了一整身上甲胄, 往帳門口走了兩步。

天色眼看著就要晚了,風漸大,她也沒邀請他入帳去坐, 剛好可以避一避,免得就跟傻站著吹風似的,他站定了, 瞄瞄她。她身上穿著胡衣, 卻束漢人的男子發髻, 不倫不類的, 不過他早已看習慣了, 又道:“聽聞這回你是單獨帶著嫂嫂逃出來的, 所以我來瞧瞧你。”

“也不算, ”曹玉林道:“有三哥的近衛拚死拖著我們才得以逃脫。”

羅小義知道她從不邀功,想到折損的那些近衛也不是滋味,歎口氣:“跟隨三哥出生入死的近衛折損了大半,也難怪三哥這麼快就做了安排,肯定不會放過那群突厥狗……”

曹玉林打斷他:“這些不必與我說,我已不在軍中,你該知道規矩。”

戰事之前,有什麼計劃和安排都是主帥與將士的事,她隻在外圍負責搜尋情報罷了,不能知道太多。

羅小義脫口道:“我正是想來與你說這事的,你就沒想過回軍中來?”

曹玉林問:“三哥叫你來問的?”

羅小義撇了撇嘴,的確是伏廷叫他來問這句的,路上的時候就說了,多餘的半個字也沒提。

“也不能這麼說,我自己也是想問的。”他乾咳一聲:“畢竟都在陣前了,你那麼有本事,埋沒了多可惜。”後半句跟欲蓋彌彰似的,自己說完都自己在心裡嘖了一聲。

曹玉林沉默,右手下意識地握了一下。

這隻手的確握起了刀,握起時重有千鈞,揮出時如纏泥沼,但抓緊後,斬下時,又如釋重負。

可她還不能確定是否可以再麵對突厥大軍。

伏廷既然來問她,便是信任她清楚自己的情形。

她手又握了一下,搖頭。

羅小義笑起來,倒好似是輕鬆了一點似的:“也好,不打仗還平安些。”

曹玉林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半個字沒有,轉頭走了。

羅小義對她這冷淡模樣已習慣了,盯著腳下的土地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話,總覺著沒一句說得對得起自己這張嘴,抬手就抽了一下自己。

冷不丁冒出一道聲音:“小義叔?”

羅小義一愣轉頭。

李硯自後方而來,莫名其妙地盯著他,顯然是已看到他剛才抽自己那一下了。

羅小義摸了下臉,擺兩下手:“將我教你的拳腳多練幾回,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硯見慣了他玩笑模樣,對他這一本正經的架勢更莫名其妙,目送著他遠去,心想這是怎麼了?

帳中兩道人影緊挨著,棲遲稍稍昂起頭,眼睛掃到胡床上安穩睡著的孩子,又掃到一旁的銅鏡裡,裡麵映著擁著她的男人身影。

伏廷抱著她,從她的唇親到她的頸邊,被他泛青的下巴磨蹭出一陣麻癢。

棲遲胸口起伏,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肩頭抵著一身的厚重鎧甲:“你這樣我沒法再說下去了。”

原先正在說著逃出來的經曆,但他忽然親上來,就說不下去了。

伏廷適可而止地停了,一隻手臂攬著她的腰,低頭問:“身體怎樣?”

“要暈了。”她故意輕聲說。

他嘴角動一下,知道她還在休養,按著她在胡床上坐下,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眼在她身側睡著的孩子,說:“不用再說了。”

本是想知道前後情形,但聽她說了個大概便不想再問了。

她身驕肉貴的,嫁了他卻連生孩子都沒個安穩的環境,再說下去他心裡也不舒坦。

棲遲也不想提了,再回想一遭都覺得驚險,在這裡安定下來後的頭兩晚還做了噩夢,隻是都沒說。

有時候她也會想,倘若那時候哪裡差了一步,去醫舍的時候發現醫舍被燒了,或是生孩子中途突厥已攻入,境況不知要多糟。

但醒了便告訴自己是自己嚇自己罷了,才算好受了。

她抬眼看向伏廷,手摸到孩子的繈褓:“若我沒能逃掉,或者孩子……”

“彆問這些。”伏廷沉聲打斷了。

他想都不敢想。

棲遲也覺得這麼說不好,不吉利,於是又帶著輕鬆地笑了:“你可還記得那個箜篌女?”

伏廷看著她,不知她怎麼在這時候又提起這麼個人來:“怎麼?”

“她曾與我說,世上凡事有因必有果。”棲遲倚在床頭,緩緩道:“邊境醫舍綿延,你軍中兵強馬壯,是我種下的因,如今才有我又一回逢凶化吉的果,這也是因果,所以我必然是沒事的。”

伏廷抿唇,竟然還覺得挺有道理的。

有時候的確佩服她,一顆心能如此的有韌性,不等彆人來安慰,自己便先將自己安慰好了。

棲遲坐著,他站著,她的手指挨著他玄甲的前襟。

這種鎧甲通體鐵質,十分厚重,她用手指撥了一下上麵冷冰冰的鐵片,問:“為何不卸甲?”

伏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棲遲一下明白了:“隨時還要回前線是不是?”

他頷首:“突厥還會有動作。”

戰事還沒有結束,他是特地為了她和孩子趕來的。

棲遲也明白,見他肩頭鐵片上還沾了乾透的血跡,便知他一路過來一定是與突厥兵交手了多次,跟著便想起了仆固辛雲的話,所有所思道:“他們這次入侵得太過蹊蹺了,像是有幫手,時機又尋得這麼準,像是衝著你我來的。”

伏廷沉默一瞬,說:“我已有數,隻是不敢確定。”

不是不確定,而是不敢確定。棲遲細心地察覺到這點細微的差彆,不禁看了看他。

伏廷卻沒說下去了,他伸手扯了羊絨搭在她膝上:“歇著,這些事都交給我。”

棲遲“嗯”一聲,雖然他說還沒確定,這一句話,卻還是讓她有了種心定感。

“大都護,有軍報送到。”帳外一個近衛低低稟報。

伏廷神色立時收斂,直起身說:“我先出去,讓李硯進來,他該急了。”

霸占她到現在,也該讓他們姑侄說說話,趁機也將戰事的事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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