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蘿卜的事最後還是沒有談成。
晉陽侯這句話一出來,唐璟便猜到了他是誰叫過來的。無非就是國公府裡的那個老頭子沉不住氣,覺得那什麼柳姨娘管家管得不好了,想要讓他娘回府,可是卻又拉不下臉皮過來求和。
那糟老頭子,還說他蘿卜種出來的話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如今肯定是怕他拿這當筏子,所以才打了一個彎兒,讓他舅舅過來勸說。
畢竟是親兄妹,親舅甥,說起話來也容易。
想得倒還挺美,不過這事顯然是做夢!
蘿卜地裡轉了一回,晉陽侯也見識到了自家這二外甥的倔脾氣。這孩子從小就犟,如今在外頭住了一陣子,反而更加不好說話了。
瞧瞧如今都是什麼態度?
晉陽侯也是拿他有辦法,他既答應了妹婿,便也隻能好好地說:“你如今年紀還小,不懂這中間的道理也是情有可原。這種地的農夫,與鎮國公府的二公子,孰輕孰重,難道還要我再仔細跟你分說?
你種地,便是種了一輩子又能種出個什麼東西來。可若是待在國公府裡,那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無需看旁人的臉色,自有你爹娘替你安排妥當。放眼整個京城,財力勢力能比得上鎮國公府的還真沒有幾家,便是皇親國戚碰上你爹,都得讓三分臉麵,你又何苦跟他過不去,故意跑來這莊子上吃苦受累呢?”
“我——”唐璟咬了咬牙:“我情願來莊子裡受罪又怎麼了?我既不要他的銀子,也不要他的權勢。反正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大出息,在這莊子裡頭待著挺好,無憂無慮,無牽無絆。”
“無憂無慮,無牽無絆?”晉陽侯看了一眼他天真的外甥,高聲笑了兩聲,“你能有如此安穩日子,還不是鎮國公府給你的?說什麼不靠著你爹,可這莊子不是他給你的?你分家得的二千兩銀子,不是從他手裡拿到的?你是靠著鎮國公府的錢,才有了這兩個莊子;靠著鎮國公府的勢,才能在這邊無憂無慮的過著小日子。否則,這樣富饒的兩個溫泉莊子,誰人不想搶?憑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還想守得住這兩片地?”
這些話可不好聽,繞是一心想帶著兒子回家的孫氏,聽了這些話,也有些擔心的看著小兒子。
她生怕二郎被激得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好在唐璟死歸氣,還沒有被氣糊塗。
唐璟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直直地看向晉陽侯:“等我賺了錢,加倍還給他便是了。”
“錢你還得了,你這一身血肉,怎麼還得了?”
“我,我……”
“你什麼你,你連你這條命都是你爹娘給你的,這條命尚且都沒有還清,你還想還清楚彆的?懂事兒點的,早就放了這個莊子回鎮國公府了,非得讓你爹生氣,讓你娘擔心做什麼?”
這人,歪理還真是一套一套。唐璟說不過他,礙於身份又不能揍他一拳,最令人生氣的是,對方說得還都是對的。
氣到最後,他也隻能負氣而走:“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就這麼又了啊?”晉陽侯在後頭小碎布追著,有點兒想笑,“想清楚了沒有,想清楚了就趕緊回去。”
“不回!”
“真不回?”
唐璟再懶得搭理他了,加快步子就回去了。連那背影看著都氣咻咻的,好不可憐。
晉陽侯看著越發樂不可支。
這臭小子,還挺好逗的。
唐璟離開之後,孫氏才一臉忐忑地跟了上來:“兄長,你這麼說二郎,會不會不大好啊。二郎他如今已經比原先懂事多了,也有了長進,否則如今這些蘿卜也長不起來。”
“他若是真懂事,真有了長進,就不該讓家裡頭的人操心。他啊,離長進懂事兒還遠著呢。”
說完了唐璟,晉陽侯又打量了一眼自家小妹:“你如今又是個什麼想法。成日待在莊子裡不回去,叫個什麼事兒?你不回去,外頭還說你府裡是姨娘當家,你這個明媒正娶的夫人,反倒沒了落腳之地。”
“他們真的這樣說了?”
“還能有假?”
“這些人,怎麼一個個嘴碎成這個樣子,一天到晚的,就會嚼舌根。”孫氏暗恨。
晉陽侯睨了她一眼:“這事兒能怪他們麼?若不是你一氣之下跑了出來,能惹出這麼多的事端?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可國公爺都已經找到我跟前來了,我也不得不說。這夫妻兩個,能有什麼隔夜仇?便是有仇,你氣了這麼多天也都氣消了,早該回去了。”
孫氏擰著帕子:“你當我不想回去?那不是他們都不讓我回去麼。”
晉陽侯眼神一閃。他說自家妹妹怎麼能這麼沉得住氣呢,原來症結並不在她身上。
他收了要問罪的意思,隻道:“那這麼說來,你自己是願意回去的?”
“願意是願意,可也不能就這麼乾巴巴的回去吧。”那多沒麵子呀。
晉陽侯安撫道:“這事你彆先彆著急,我回去自會和妹婿說清楚,斷不回讓你為難地。”
孫氏忙問:“那二郎那邊?”
“他主意這麼大,隻怕我也沒有辦法了。你若是能勸便過去勸幾句吧,我琢磨著他如今是鐵了心留在這裡,不撞南牆不回頭了。這孩子,也不知究竟怎麼想的。”
孫氏聽了這話,心裡忽然有些不得勁:“也許二郎真的能做出一番作為呢?”
“那你說說,一個種地的能有什麼作為,難不成,還能封侯拜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