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可不止惠及沂州這一片地方, 連帶著周邊一代的州縣,也解了渴。
那些地兒的旱情遠不及沂州一帶嚴重, 是以這一場雨下來, 旱情也就緩解地差不多了。至於沂州,說是絕處逢生也不為過了,若接下來的幾天再有一場雨的話, 那這事兒就能徹底解決了。好在這回老天爺並沒有開什麼玩笑,大雨之後的第三天,突然又下了一場暴雨,叫人猝不及防。
這場雨比先前的那一場還要大一些, 這回過後, 沂州境內那些乾涸地隻見河床的河道,也終於漲起了水。
唐璟這兩天腦子一直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把腦子弄壞掉了, 還是因為下雨這件事兒太費解, 把他自己給想糊塗了。
事兒是想不通了,不過結果總還是好的, 畢竟誰都盼著這場雨, 雨下下來了,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至於蕭衡,唐璟打定主意往後跟他混,運氣好成這樣,跟著他肯定錯不了。
唐璟這回是受了涼,雖說當天就看了大夫, 可有些病即便看大夫也不會好得有多快,譬如他眼下這情況。藥也是照常喝,可是整個人還是病怏怏的,沒有什麼精神。
閒來無事,唐璟隻能跟高忱胡說八道。
從這回稀奇的求雨一事,說到如今沂州一帶的百姓對蕭衡有多信服,再到沂州的那些官府馬上就要倒大黴消息……反正高忱是蕭衡的人,知道的多,唐璟問什麼他就能回什麼。
“這沂州的官老爺隻怕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倒黴吧。”唐璟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同高忱道。
“也不見得,興許他們早已經聽說了些苗頭。”
唐璟來了興趣:“你說他們知道了太子要過來祈雨,怎麼還不知悔改?”
“到手的東西,隻怕他們也舍不得放下。一窩的貪官聚在一塊兒,興許也就收有恃無恐了,隻怕他們還覺得法不責眾呢。”
高忱這話都把唐璟給逗樂了:“還有這麼蠢的人嗎?”
可事實上,還真有。
旱災的事兒解決了之後,蕭衡便著手處置這些貪官汙吏了,那些貪官為了保命,使得手段一個比一個有趣,叫人看著都覺得啼笑皆非。
唐璟真是看了好大一出笑話。
沂州這地方,當真是一查一個準,從上到下都沒有幾個是清白的。即便原先是清白的,可淌了這趟渾水,多半也不能獨善其身。
看的事情太多,有時候連唐璟自己也在想,倘若自己來了沂州當官呢,他能不能固守本心,能不能做到世人皆濁我獨清?
想了許久,唐璟也沒能想出什麼所以然來。可能他天生就想不通這個吧,而且,這件事想來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就是個種地的,與那些權謀壓根沾不上邊兒,也沒有這個心思沾,從前不會,往後也不想。
蕭衡身上帶傷,卻還每日忙得腳不沾地,與他相反,唐璟這陣子卻是閒得無事可做。除了蕭衡出門的時候,唐璟也會被帶著一道出門,可在外頭轉了一圈,他還是無所事事。
直到半個月過去,唐璟派過去的那四個侍衛終於有了消息。
他們在膠西的一個小山林裡頭找到了唐璟給他們畫的種子,隻找到了一樣,彆的都還沒有找到。且那一樣東西,還叫他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了要不要告訴唐大人。
這話得從幾天前說起。
他們拿著那些圖四處尋覓,最後總算是被他們找到了一處。可是四個人剛準備把那東西挖出來的時候,一個上山砍柴的老農突然發現了他們。
瞧見他們準備挖那東西,那老農立馬上前阻止。
幾個侍衛本以為這東西是當地人種的,所以不讓他們這些外來人挖,可誰想交談了一番下來,卻並非如此。
聽那老農說,這東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在這山裡頭了,聽家裡先去了老人家說,這玩意兒一開始還隻有一小片,後來漫山遍野都是,看著怪嚇人的。
聽他們說這東西可以吃,那老農越發緊張了起來,連連告誡:
“這東西可吃不得,有毒!”
四人皆是一驚。
有毒?可唐大人分明說這是糧食啊。
“你們可彆不信。我也是聽我祖父說起過這東西,說是天災,老百姓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吃,便打起了這東西的主意。可是這東西吃下肚就把人給毒死了。後來還有人不信邪,又去試了一下,可結果還是那樣,沒過幾天便暴斃身亡了。再後來,就沒人敢吃這東西了。彆說吃了,就連碰都不敢碰,生怕沾了毒物。”
那老人家說得言之鑿鑿,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再說了,這事兒也用不著說謊。
兩邊說得不一樣。唐大人口中,這東西就是能救命的糧食,可是在這個老人家嘴裡,卻變成了奪人性命的毒物。
幾個侍衛不信邪,又去各處打聽了一番。遠的地兒,都沒聽說過這東西的名字,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隻有稍近一些的地方,才知道這山裡長著這些東西,更是自小就被家裡人交代了,說這些東西不能吃,吃了就得死。這一代代的傳下來,便再沒有人敢碰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