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棋的聲音太過洪亮, 所喊內容又很震撼——中了府試案首、且話裡還有一個‘又’字,眾人一聽就左張右望地找那個名叫‘小池子’的府試案首。
府試前那幾天去過折桂樓的考生,一聽人群中的喊話, 結合這府試案首‘小池子’同時還是縣試案首的特征, 很容易就猜出了這人就是黎池!
感受著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 黎池嘴角噙笑、不動如山,對投來的目光回以微笑。
“哈哈!小池子兄, 恭喜恭喜!”此時,一個麵帶促狹的書生打趣黎池道。
黎池臉上適度地流露出一兩分赧然, 然後回答道:“看王宰兄的樣子, 小池子我也要道聲同喜了!”一個小名而已, 黎池沒在怕被揶揄的。
“哈哈!黎兄果然豁達!”王宰本來以言語打趣黎池, 卻沒想對方絲毫不見惱怒, 甚至還附和著打趣他自己,果然心胸寬廣。
周圍的人也紛紛報以笑意, 正經的人就道一聲‘恭喜黎兄’,調皮的就揶揄一句‘小池子兄’。
已經看過榜單的人,若是榜上有名的就也慢慢聚到黎池這邊。榜上無名的人,有的失落離開, 有的選擇留下與得中的人交流, 就也隨大流地聚在了黎池身邊。
因此, 黎棋擠出來後, 就看見自家兒子身邊圍了不少人。
可能是剛才擠進人海去看榜時, 掌握了某項技能, 黎棋幾個扭身和錯身,就來到了黎池身邊,“小池子,你中案首了!”
黎棋這話一出,周圍立時就響起了揶揄的哄笑聲!
“哈哈!再次恭喜小池子兄了!”
“小池子兄厲害!”……
到這時,黎棋也終於察覺到,他這樣叫自己兒子的小名好像不太好。小池子都是有童生功名的人了,再過不久或許就是秀才,他又是個讀書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他的小名,好像有些不太體麵。
黎棋瞄了一眼自家兒子,幸好兒子還一如既往地麵帶微笑,看著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小……嗯……黎池,你中案首了,我剛剛去看了,你的名字真真切切地寫在榜首位置,還是像縣試一樣,每場都是得的三個壹佰!”
“爹,勞煩您了,能得中案首實在是得天之幸,兒子非常高興!”黎池是真的高興,也沒在心裡怪他爹不該叫他‘小池子’。
不過等院試過後,就可以提前取一個字了,這樣以後彆人就能稱呼他的字,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被直呼其名和被叫小名。
“三個滿百?!”
“又是三個滿百?!”
“快快,我們去看看得了三個滿百的考卷是什麼樣的!”
黎池欣然應允,跟著周圍的考生們往張貼考卷的公示欄走去。
與縣試張貼時一樣,最上方黎池的名字下,原本是疊成折子狀的試卷被展開後張貼在那裡,依次為帖經、墨義和策問。三張考卷就那樣堂堂皇皇地張貼在最上方,供所有人觀賞瞻望。
三張考卷,通篇以一厘米見方的‘台閣體’書寫,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字字儘皆秀潤華美、正雅圓融。
“隻這一筆字,在下就已心服口服!”
“是極是極,雖榜上之人的字都寫得不錯,可與黎案首的字一比較,差彆立現。”
“不光是字,那四書五經,黎案首怕是已經倒背如流了,帖經題中有好幾句生僻拗口的,我都是錯了的。”
“對的,我也是錯了那幾句。”
黎池在一旁聽著,才察覺到府試帖經的難度是有所提升的,畢竟他能將四書五經全部默寫出來,那也就不存在生僻拗口之說了。
“這墨義也是,竟無一絲歧誤!”
“是極是極!”
在墨義上,黎池是認識到了自己還有不足的——默寫書上的譯釋會顯得死板,對於周圍考生的誇讚,他不置與否。
同樣來自浯陽縣的一名考生驚歎道:“這篇策問……果然是嚴絲合縫、環環相扣,辭句精辟入理,有返璞歸真之感!而且,這篇策問又與縣試時的風格迥異,縣試時論說主要是引經據典,而這次在精悍短小的經義典故之外,還更多地用了史實典故,頗有通古貫今的大氣之感!”
“的確是,黎案首在精讀四書五經之外,對史的研讀看著也無絲毫遜色,著實厲害!”
黎池姿態謙虛地站在一旁,聽著周圍的考生誇讚不絕。可他的腦子依舊很清醒,這次策問他選擇更加側重‘用史’,是揚長避短、不得已而為之的行為。
在彆人看他的考卷時,黎池則是在看排在他之後的第二、三名,第三名是黎池沒聽說過的一個浯陰縣的考生,而第二名則同樣是浯陰縣的鐘離書,他的帖經和墨義同樣是滿百,策問則是九十九。
黎池仔細讀過鐘離書的策問之後,就意識到此次策問他若是依舊更加側重四書五經,那這個案首之位的歸屬,恐怕就是個未知之數了。
他們最後寫成的這篇策問,雖然一個側重‘用經、用典’,一個側重‘用史’,但也很難說出誰高誰低,隻是‘用史’的考生更少而已。在同等水平的情況下,這案首之位給他,可能是講究了一個‘物以稀為貴’的原則。
黎池心中思量之間,感覺到了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那道目光熱烈而殺氣騰騰!
“鐘離兄?”黎池順著目光看過去,本能地就知道目光的主人是鐘離書——浯陰縣縣試案首、府試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