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池回到黎府青朱院時,黎棋和黎湖也正一身疲倦和狼狽, 像是經曆過一場拉扯撕架的樣子。
不過兩人一見黎池回來了, 立即就又精力回滿, 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小池子!爹看到你了!你穿著大紅進士服, 騎在馬上的樣子真好看!格外好看!”
黎棋伸出因為勞作養家而粗糙皸裂的手,拍拍黎池的肩膀。咧著嘴笑開了,眼眶微紅, “我兒子, 今天真好看!好看!”
而黎湖隻是純粹的興奮, “對對!今天所有新科進士中,就你最神氣十足!就你最好看!”
黎池伸出胳膊攬著他爹,一起往座位走去, “我騎在馬上的時候, 一路上都有注意看兩邊的人群, 卻都沒看到爹和湖哥, 我還以為你們沒去呢。”
“這樣的日子我們怎麼能不去呢?!我們去了,但是當時人實在太多!你經過的時候,我們剛好被擠得陷到人群中間去了, 你一眼掃過去肯定不能從那麼多人頭中找出我們兩的。”坐回椅子上後,黎棋解釋道。
黎湖補充道,“我本來想喊你的, 可三叔攔住了不讓我喊,說是不好、不體麵。”
“爹,你該喊我的。”黎池看向黎棋, “我一路上都沒找到你,以為你們沒去,害得兒子我……我心裡暗暗失落了好一會兒。兒子中狀元了,爹你卻沒在……
說什麼體麵不體麵的!爹和娘你們生我養我,兒子哪裡會覺得不體麵。爹,你以後要喊我,記得了嗎?”
黎池明白他爹的心思。無非是眼看兒子中狀元了、風光無限,可他自己卻是一個衣著寒酸的農人,覺得給他這個兒子丟臉了。
然而黎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無論是前世的父母,還是這世的爹娘,他們因眼界見識所限,所說所做有時或許會顯得分寸不當,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過覺得他們丟了他的臉。
臉麵這種東西,是要自己去掙的。你在嫌棄不夠體麵的父母丟了你的臉麵時,卻不知彆人正在鄙夷你嫌棄父母時的樣子,你也正在丟棄自己的臉麵。
“好!好好!爹記得了。”此時黎棋隻覺得眼眶發熱,堂堂男子漢幾十年沒掉過一滴淚,莫不是今天還要掉一回金豆豆?
不過最後黎棋還是忍住了。在兩個後輩子侄麵前掉眼淚,簡直長輩威嚴儘失,讓他以後如何自處!
之後黎池轉移話題,說到今晚的瓊林宴,該要立即開始準備了。
正在三人討論著時,黎府女主人老陳氏帶著大房媳婦小陳氏,在婢女和婆子們的簇擁下,親至青朱院。
老陳氏到了青朱院後,就開始細致地過問他們的吃住。可吃得慣京城的北方菜?屋裡的被褥可夠暖和?到底沒有個會針線的女兒家,衣裳可能打理齊整?……
黎棋連連回答吃得慣、住得慣,被褥很暖和,衣裳也帶的足夠、能夠打理齊整……
看著黎棋和老陳氏與小陳氏的言語來回,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晚輩——黎池和黎湖,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帶著好笑意味的眼神。
果然,不管她們帶著什麼目的過來,隻要都聽不懂就好了。
聊過一會兒後,黎池適時地插話,說起要準備晚上的瓊林宴。言下之意就是,不好意思現在沒空,不能繼續陪聊。
不過,老陳氏聞言,立即就指揮跟著的一群婢女,這幾個去準備熱水以供沐浴洗漱,那幾個回去取香料來給衣服熏香……真是殷勤備至,細心周到至極。
無論是大皇子意欲在會試狙擊黎池,黎府知道卻沒提醒黎池這件事,還是殿試前黎鏡送的那壺墨,黎池都沒告訴過黎棋和黎湖。
這些事,黎池覺得他心裡有數就行。他爹和他三堂哥,以後更可能是在浯陽過安穩日子,那又何必讓他們去徒勞地擔心呢?
如此,前段時間黎府冷待他們的事,在老陳氏和小陳氏今天的殷勤備至之下,黎棋和黎湖心裡的耿耿於懷,也有所消減了。
對此,黎池並未說什麼。和黎府、和大皇子的恩怨,他心裡有數就行,他爹他們幸福安康地過日子就好。
最後,黎池穿戴整齊,坐上黎府的轎子出發,準時到達了瓊林宴的設宴地點禮部衙門。
……
瓊林宴之名的由來,是因為當初殿試後,皇帝為新科進士們賜宴於瓊林苑,後就稱瓊林宴。
後來曆經幾朝,瓊林宴賜宴地點也幾經變動,有過翰林院、內果園和禮部等。瓊林宴這個叫法也時有變化,‘聞喜宴‘和‘恩榮宴‘也都是指的同一個宴會,即殿試後為新科進士們設的宴。
黎池的‘準時到達‘,是指掐著時間,在差不多在大多新科進士已到達,但參加宴會的主考官和同考官們還未到達之前,在這之間的時間段裡準時到達。
參加瓊林宴的除新科進士外,還有組織殿試的相關人員,如鑾儀衛使、禮部尚書和侍郎等。以及擔任了受卷、彌封、收掌、監試、判改和填榜等任務的,四名主考官和八名同考官。
黎池到了之後,趁著這空隙先與進士同年們打過招呼、閒聊幾句,然後就與鐘離書和明晟這些熟識的,湊在一起聊天。
等到第一個同考官到場時,黎池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席位。
這次瓊林宴雖說是三百多人參加的大宴,卻也還是要講座次的。
瓊林宴本是由皇帝主持的宴會,但若皇帝事忙或不想出席,就會欽命一名內大臣代為主持,或者派皇子主持。皇帝欽派的宴會主持人坐主席位。
四名主考官依次往下,每人一席。同考官以下各官員,兩人一席。
再往下,狀元一人一席,榜眼和談話兩人一席,其餘進士四人一席,依名次落座。
因此黎池的席位就在眾進士之首,各官員席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