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大婚這天,黎池起了個大早。
婚禮(昏禮), 按習俗要在傍晚黃昏的時候成禮。
黎水村與縣城間有兩個時辰的路程, 早上從村裡出發, 在中午時到達縣城的徐家, 等迎回來新娘就差不多剛好是黃昏傍晚時候。
出發晚了或路上稍有延誤,就可能會耽擱黃昏吉時。因此黎池和跟隨一起去迎親的人,都起得很早。
起床洗漱過後, 黎池換上今日迎親的大紅新郎禮服。
“當初那個小孩兒, 如今已經長大, 今天就要出發去娶妻了……”蘇氏幫黎池整整衣襟,抻抻衣袖和袍角。
黎池乖巧地站著,任由他娘給他整理新郎禮服, 哪怕身上禮服已經穿得無比周正、並無一條褶皺。
如今十八歲的黎池約有一米七五高, 已是‘堂堂七尺男兒‘, 在這個時代裡算是比較高的了。黎池低頭安慰道:
“以前都是爹娘和家裡為兒子遮風擋雨, 如今兒子終於長大了,以後就該由兒子給爹娘掙臉麵、為家中光耀門楣了。”
蘇氏聽了黎池的話,低頭嗡聲哽咽著:“娘的兒子長大了, 變得有擔當了……”
一旁的黎棋也是一臉感懷,“和周,成家立業後你就是大人了, 更是你們這個小家的一家之主,確實應該要有擔當些。”
“是,兒子明白。”
徐家早在送去聘禮後的第二天, 就將二十四抬嫁妝送了過來。因為以後徐氏要隨黎池進京,徐家的祖籍也在京城,所以嫁妝隻有一些金銀首飾、衣物布料、盆碗用具等,大件的家具都沒有。還有幾張京城的田產地契和商鋪房契,這是嫁妝的大頭。
黎家本就不圖徐家的嫁妝,甚至當初他們同意去向徐家提親,還存了點小心思。
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媳‘,娶個像徐家女這種門第低些的,他們的孫子(兒子)也能免受妻子和嶽家的壓製。結果沒曾想曬嫁妝時,徐家的嫁妝還不輕!看著隻有二十四抬嫁妝且還輕飄飄的,可那些銀票、地契和房契是實實在在的。
黎池騎上高頭大馬與四個堂哥,還有從族裡請的八個幫忙抬轎的親戚一起,抬著八抬精致雕花大花轎,一路吹吹打打的往徐家去迎娶新娘。
馬是從縣尉那裡借來的。馬匹是軍備物資,民間並不很常見,民間拉車的馬也都是駑馬。黎池想體麵地騎著神俊的高頭大馬去迎親,就向負責浯陽縣治安和掌管武裝力量的縣尉,借了一匹軍馬。
這頂八抬精致雕花大花轎,也是從族裡借來的。這頂花轎算是族裡的老物件了,族裡娶親基本都是用的這抬花轎,好幾輩女性都是坐這頂花轎裡嫁進黎水村的。
畢竟花轎一人一生大多隻會用一次,不可能娶次親就做一頂大花轎。不過黎池倒不是沒有新做一頂花轎的錢,而是沒有新做花轎的時間。
黎池陪黎河和黎湖去接過兩次新娘,迎親的習俗和流程已經很熟悉,去到徐家後很順利地就接到了新娘。
在鑼鼓嗩呐的喜樂中,黎池接到新娘離開徐家,開始返回黎家。
今日六元及第的黎狀元大婚,引得縣城裡的許多人紛紛前來圍觀……
“看啊!那就是狀元郎!大紅喜服真襯他,顯得他更俊了!”
“是啊是啊,黎狀元長得真俊!”
“新娘是四寶店徐掌櫃家的女兒,真不知她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哦~竟嫁了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郎~”
“是啊是啊,真是好福分哦。”
等迎親隊伍走近時,八卦的圍觀人群停止八卦,紛紛高聲恭賀:
“黎狀元新婚大喜!”
“祝黎六元新婚大喜!與夫人百年好合!”
“黎狀元新婚大喜!”
……
一路上鑼鼓嗩呐喜樂,道兩旁路人賀聲不斷。
不過這樣和樂喜慶的場麵,陡然間被打斷……
“啊!”
“哎喲!”
“這是怎麼了!?”
"花轎怎麼歪在地上了?"……
黎池春風滿麵地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正不時地與道兩旁大聲道喜的路人點頭示意時,就聽見了身後的動靜。
黎池連忙牽馬轉身,看向身後引發驚聲連連的根源,原來是穿轎杠的繩子突然斷了一根,於是花轎的一角磕在了地上,花轎隻得落下。
黎池抬腿翻身/下馬,來到花轎旁對裡麵說:“沒事,是花轎上承重的繩子年久腐壞了。”
安撫過轎裡的新娘後,黎池將自己胸前斜挎著的,用紅綢攢成的大紅花解開。打結後穿在花轎把手上,用來替代轎繩。
“這花轎是族裡用過好幾輩人的老物件,轎繩難免就年久腐壞了。”黎池拿過轎杠穿到紅綢繩中,“就用這紅綢充當轎繩。”
黎池應對得太過迅速,眾人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就已經係好了替代的轎繩。
“能行!這紅綢轎繩,可是從新郎官胸前的大紅花來的,定然能行!”轎繩斷掉的這一邊兩個幫忙抬轎的族裡親戚,反應過來後,一人就大笑著說道。
另一人也趕忙附和:“定然是能行的,來來,我們抬起花轎來!”
“好好好!啊哈哈哈~”
“起轎~走!抬新娘回去咯!”
處理好這猝不及防的意外,黎池就又重新翻身上馬、準備出發。
不過在重新上馬之後,黎池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一個人影,然後他定睛一看:
左邊道旁的一座宅院大門打開著,門邊依著一個人,她身穿輕盈飄逸的粉紅綾羅衣裙,梳著介於少女和婦女之間的半散半束發型,一雙眼裡有欲語還休的輕愁。
那人正是曾經嬌俏活潑的嚴琳琅,如今更添了幾分少婦的風韻……
馬兒無聊地撩了撩蹄子,讓坐在馬上的黎池猛然一陣驚悸,回過神來。
‘原來路旁這戶人家就是嚴琳琅的夫家錢鐵匠家。‘黎池心中暗想,‘我眼神什麼時候這麼好使了?‘
黎池剛才的眼神竟然好使到,能看清楚嚴琳琅的眼睫毛了。不過這念頭也就在黎池腦中一閃即逝,沒放在心中。
“駕!”黎池一揮馬韁繩,迎親隊伍又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