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三年後歸來, 想嘮嗑的話, 必然不是三兩句就能說完的。
黎池注意到身邊的徐素,正強撐著掩飾疲態。她身體本來就已經不如原先健康,又有回來一路上這九天的奔波,應該是已經很累了。
於是, 黎池對蘇氏說到:“娘,已經快到安安睡覺的時候了, 要煩您幫忙安排一下,讓素素帶著安安去睡下。”
徐素哪裡不知道,這是丈夫體貼她,卻又不好在諸多長輩麵前,就直接說讓她先去睡下, 這才找來的借口。在她母親懷裡的安安, 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上去不像有睡意的樣子。
蘇氏想到兒子先前在信中有提到過,說安安先天體弱, 因而有些貪睡, “是是,小孩子是該早些睡覺, 這本來也不早了!”
“素素, 你帶著安安跟娘來。”蘇氏一邊往外走, 一邊說道,“知道了你們要回來時,娘就將你們房間好好地收拾過了。房裡的那些家具, 我讓你爹搬出去,擦洗乾淨後,又在大太陽底下暴曬了三天,然後將屋裡用艾草熏過,房子刷了牆膩子,乾乾淨淨、亮亮堂堂的,可到底是泥土房,也不知你們住不住得慣……”
徐素與堂屋裡的人告了罪,再才抱著女兒安安,跟在婆母蘇氏的身後。“我們以前也是住過那間屋的,住著感覺很舒服,這次也不會有什麼住不慣的。倒是勞煩娘您了……”
婆媳兩個和和氣氣地出了門,一路走還一路聊天,徐素絲毫沒有一般‘神氣兒媳‘回老家時的傲慢,反而與她婆母相處得很和氣。
黎池夫妻兩到家之後,都很和氣有禮地與家裡人說話相處,沒有一絲一毫官老爺和官夫人的架子,他們心中也都覺得很舒坦。
先去睡下的隻有徐素和女兒安安,兒子平平還很精神,就由他爹黎池帶著,再玩一會兒。
“曾祖祖~”虛三歲的黎炘吐字已經很清楚了,從小就話多活潑的他,如今更是不怯場、不認生,嘴裡也停不下來。
“唉!”袁氏笑得滿臉褶皺,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高興地應道。
“曾祖祖~”黎炘又軟軟糯糯地喚道。
“唉!平平真乖!”袁氏不厭其煩地答應,還誇了他一句。
“你個小話癆!”黎池拍了兒子的小屁墩一巴掌,把喊人喊上癮了的他的又一句‘曾祖祖‘,給打斷了。“要在曾祖祖那裡去嗎?不過曾祖祖力氣沒有爹的力氣大,去了可不能讓曾祖祖抱,隻能在地上玩。”
“要去!要去曾祖祖那裡!”黎炘盯著他曾祖祖手旁的糖餅,眼鏡晶晶亮,強烈要求要去!
黎池隻當不知道,兒子剛剛一直喊‘曾祖祖‘,隻是因為看上那盤糖餅了。“那你去。”
從他爹懷裡下來的黎炘,顛顛地直奔上首的袁氏而去!等跑近了,就向前一撲,抱住袁氏的大腿,“曾祖祖~糖~”
袁氏順著黎炘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他中意的是那一盤糖餅。袁氏拿了一塊,掰下一小塊,給抱著自己大腿撒嬌的曾孫,“你爹寫信回來時,說你嗜好甜食,於是曾祖祖就親手做了這盤糖餅,這可不就把我們的平平給釣過來了?”
嘴裡甜津津的甜蜜味道,立即就將黎炘征服了!白白胖胖的一張圓臉,笑得雙眼彎彎~
為了孩子的一口牙齒和身材,平日裡黎池和徐素,是不準兒子多吃甜食的,不過今晚場合不一樣,就破例一回。
黎池不去理會那個纏在他曾祖祖身邊,等著投喂糖餅的兒子,與屋裡其他人說起話來。“雖然來信中,一直都說家裡很好。可也不知你們是不是怕我在京城擔心,這才報喜不報憂的。家裡可是真的一切都好?”
黎鏢將目光從和他曾祖祖撒嬌的曾孫身上收回來,捋著花白胡須,笑嗬嗬地說:“和周你也看到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都在這裡呢,哪有什麼不好的?你在京城可也還好?”
“我在京城過得也還好。家裡事務有素素在,府裡又養著幾個小廝和婢女,還有海哥幫忙打理生意,日子過得很是輕鬆!”
黎鏢說‘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都在這裡‘,這話並不對,因為黎湖還在縣城私塾裡沒有回來。可是趙氏與黎湖惹出的那樁事,牽連了在京城的黎池,這時候也就不好提黎湖。
不過黎池倒不在意,先前他就已經明悟,隻要有利益衝突,就不能絕了彆人對他的針對,即使沒有孫氏投井自儘的事情,也會有其他事情。不過,在孫氏這件事上,黎池確實是很不讚同趙氏與黎湖。
黎林見黎池提起了他兒子黎海,看上去神色也沒有異常,而且從他來信讓黎海上京去的行為來看,想來是胸懷大度的……
黎林雖已厚著臉皮,可神色依舊難掩尷尬,問道:“和周啊,大海定然是在京城裡忙著呢,不然也不會不跟著一起回來?”黎林語氣很溫和,甚至聽著有一絲卑微,生怕黎池聽了誤會,以為他是在表達不滿。
黎林問得很沒有底氣。趙氏被放回來之後,族裡有好些人都說要將趙氏休了,最後還是族長攔住了,理由與不趕走大樹媳婦兒一樣:不能讓人以為,孫氏投井自儘的事,錯在黎家。
趙氏依舊在家裡,再不敢鬨幺蛾子,安分得跟隻鵪鶉一樣。可是大兒子黎湖,自此就與家裡疏遠了,隻有過年時回來過一趟,還是除夕傍晚回來,正月初二就又離家去了縣城。
小兒子黎海離家上京時,也是氣衝衝地走的,顯然是在責怪他娘和他哥。如今又沒跟著一起回來,怕是也與家裡疏離了……
“二伯,海哥原本也是想跟著回來的,可我想著他隻要不忙,隨時都能回來,於是就讓他留在京城幫忙看一下家,等我們回京後,再放他回來。”
就是黎池這樣不客氣、不見外的說法,才讓黎林放稍稍下心來,“哈哈哈!是這個理,和周你是官身,回鄉不便,是該緊著你來!二伯也好久沒見你了,也是想得緊呢!”
黎池兩世為人,看得出黎林的那份卑微,以及為了兒子其實是念著家裡這事,而生出的那份欣喜。“哈哈哈,不過按侄兒我想啊,二伯怕是更想念海哥一些的!等過年,過年的時候,我就放海哥回來,與你們一起過年。”
屋裡的人都是經過人情世故的,哪裡看不出黎池的心思與體貼,於是紛紛跟著打趣了黎林一番。
黎鏢、黎橋和黎棋他們這些人,不是不怪黎林他們二房的。但畢竟是一家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以前感情也非常深厚,他們又不是心存歹意要去毀黎池的仕途,如今也都知錯了,不好從此就不認二房黎林他們。
如今黎池回來後,看著也沒有要與他二伯斷交的樣子,屋裡人也都是樂見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