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第二演 琳琅夢(159)(1 / 2)

一鏡封神 初答 10791 字 3個月前

前來睿王府見翟臨一麵的樓西朧, 被一場急雨困在了這裡。因為亭子修在花草中,地勢極低,雨剛下起來, 水就漫進了亭子中。

“還請皇上移步書房暫避。”樓鳳城起身道。

樓西朧點了點頭。

此時睿王府的家奴,也打了傘匆匆趕到這裡來,接他們去了離花園最近的書房中。

三人剛一進去,雨聲就大了起來。為免飄雨飛進窗中, 書房裡的門窗都掩上了, 看著要比外麵暗一些。

“應該隻下一陣就會停。”

樓西朧今日也沒有什麼急事,聽樓鳳城如此說, 撣了撣衣服上的濕氣,“看來是天都要留我呆在皇兄這裡。”這隻是一句挪揄, 樓西朧說完後,便四顧起了書房裡的擺設。

與宮中樓鳳城的書房並無多大區彆, 隻牆上掛了一幅高貴妃生前的畫像。彼時佳人在世,美豔絕倫。樓西朧一眼望去, 仍為這美貌怔了片刻。

樓鳳城怕樓西朧不喜, 畢竟他與樓曳關係更親,而他的母妃, 又與皇後有諸多嫌隙。但樓西朧卻說, “都說皇兄的母妃年輕時是京城第一美人, 若她在世, 隻怕現在的第一美人也是她。”

聞得此言,樓鳳城垂下的眼抬了起來。

樓西朧走到畫卷旁,伸手撫了撫畫軸,樓鳳城在他身後,望他的背影——母妃雖對他管教甚嚴, 但偌大王宮之中,也隻有母妃給過他脈脈溫情。所以哪怕母妃故去幾年,他也仍舊掛了畫像在書房中緬懷。

站在畫卷旁的樓西朧忽然回過頭來,“怪不得皇兄生的相貌堂堂,我卻總覺得秀麗——原來,是從貴妃那裡傳了一雙含情眼。”

乍與樓西朧四目相對,樓鳳城反射性的閃躲了一下,聽到樓西朧說他雙目含情時,又覺得自己這一下閃躲,仿佛是坐實了一般。

翟臨靜站在一旁,將樓鳳城細微神情儘收眼底——多年情誼,他怎麼看不出樓鳳城對樓西朧態度的變化。從前厭惡抵觸,如今眼底隱秘的餘光,卻全都映著他。

“皇上。”外麵忽然闖進來一人。

“怎麼了?”

“賢王說有要事要見您,已經在宮中候著了。”

那人走到樓西朧身旁耳語一陣,樓鳳城與翟臨雖站得遠,卻都是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宮人壓低聲音同樓西朧說的話,他們沒聽到十分,也聽到了八分。

方才還一副閒適模樣的樓西朧,眉頭一下皺了起來,但即便如此不甘願,他也還是同翟臨樓鳳城二人告辭了。

……

“皇上,賢王已經在裡麵了。”

樓西朧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抬腳跨進了宮中。

樓曳影站在禦案後,負手背對著他。從前的冷峻少年,如今已長成了長身玉立,身姿卓然的青年。

似是聽到腳步聲,樓曳影側首回望過來。深邃眉眼,半掩在垂落的鬢發下。

“皇兄有什麼事,非要我回來不可。”樓西朧站定在門口。

樓曳影轉過身來,卻是沒答他的問題,“今日怎麼出宮去了睿王府?”

“本想去見翟臨的,卻聽說他已經叫睿王請去,順路……”看著走到麵前來的樓曳影,樓西朧說不出話了。

“我還以為你是去見他。”

“不是就好。”樓曳影一笑。

“皇兄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

隻是不想他見樓鳳城,才借口要事將他叫了回來?此時此刻,饒是順從樓曳影,任他對自己胡作非為的樓西朧,心中也生出一股鬱滯來。樓曳影卻發現了他袖口的濕痕,牽住他的袖子,“你淋著雨回的宮?”

“你不是說是有要事嗎。”樓西朧將袖子掙出來,“若隻是為這樣的私情,皇兄未免也太狹隘了一些。”

“我如今隻有一個你了,連狹隘一下都不行麼。”樓曳影也是明白樓西朧心中始終還在為皇位的事抱愧,他先前從不會提及此事,如今卻也學會了以此事來維係二人的關係。果然,聽罷他這句話,樓西朧便後悔了,樓曳影順勢讓宮人帶上門離開,自己則抱著樓西朧的肩膀,見他帶至了禦案前

“我從小就與樓鳳城相爭,如今我得到你,我也怕他來搶。”

樓西朧覺得荒謬,正要反駁,樓曳影的唇卻已經貼了上來。他幾番推諉都不能撼動樓曳影半分,還被他逼的節節敗退,最後抵在了桌子上,“不行,皇兄!”

樓西朧並非清心寡欲,隻與初嘗人事,貪得無厭的樓曳影相比,他還尚且多幾分自持,見自己勸阻不住樓曳影,便隻能改口央求,“不要在這裡。去寢宮。”

樓曳影卻一刻也不能等似的。

今日的奏折,樓西朧都已經批閱過了,樓曳影來時,卻又都看了一遍,他故意將林明霽的奏折翻出來,放在最上層,在樓西朧仰倒在桌子上,闔上雙眼任他施為時,他捉著樓西朧的手,按在了攤開的奏折上。

林明霽今日所奏,不是要事,隻寫了幾句閒話,樓西朧仔細看過後,還寫了長長一段,問他身體可好些了,此刻他的手掌被樓曳影按在上麵,掙紮輾轉,在紙麵上留下了褶皺痕跡。

樓曳影傾身上去,將他每根手指都含吻過了之後,透過他的指隙,看了一眼紙上已經被揉散開的林明霽的字跡,唇角微微挑起。而後他伸手過去,沾了些朱砂在掌心,輕浮一抹,在那奏折上留下了濃豔的一道紅痕。

……

林府。

從房中聽得一聲瓷裂聲響的奴才探頭望了一眼,正見端坐在桌前的林明霽腳下碎了一隻瓷盞。

“大人,怎麼了?”

“無事。隻不小心摔了隻杯子。”燭光下,林明霽神色不變。

奴才看了一眼那碎的幾成燼粉的杯子,這……怎麼會是不小心呢。隻他也不敢多問,連忙低頭進來打掃,等他將碎瓷都清掃出去,抬起頭來時,正見林明霽往燭台前遞了一本折子,火舌沿邊燒起,很快化作一團焰火燒了起來。

林明霽握著折子,直到火舌舔到他手指上時,他才終於鬆開了手,任由黑色的燼粉沉沉掉在桌上。

奴才直覺自家大人心中不若表麵這麼波瀾不驚,隻他也不敢多問,打掃完地上的碎

瓷之後就退了出去。

房中又隻剩下了林明霽一人。

林明霽看著桌上散碎的粉末,想到那上麵汙了的墨跡與沾了朱砂刻意留下的指痕,放在桌上的手收緊,直至蜷進了袖子中。

因為已經被自己知曉,所以他如今連遮掩一下都不願意了。

想到那痕跡是如何留下,想到樓曳影是如何在禦案上胡作非為,他的心中便生出一股陰冷徹骨的殺意來。

他從來沒有哪個時候這麼想一個人死過,恨不得生食其肉,生啖其血,可他也知,要想樓西朧永遠如現在這般相信他,器重他,那動手殺樓曳影的,絕不能是他。

可誰又能代他動手呢。

鬆開的手掌抬起,用手指從茶杯的杯沿上蘸取了丁點茶水,而後在桌子上勾劃。

水漬在桌麵上留下了一個‘趙’字。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這淺顯趙字也隨著水跡消退轉瞬即逝。

……

坐在井邊挽著袖口搓洗衣物的女子,忽然聽到一陣孩童的啼哭,回過頭,見是自家的孩子摔了,連忙站起身,顧不得擦手上的水漬就走了過去,“阿寶——”

戴著平安鎖,生的福氣圓潤的白胖小子見有人哄,扁著嘴哭的更大聲起來。

女人蹲在地上,正柔聲細語的哄他的時候,麵前忽然多了一雙祥雲刺繡的官靴,她抬頭一看,見到來人逆光中清俊出塵的麵貌時,微微怔了一下。

“林……林公子。”

蹲在地上洗衣的正是與林趙二人有過一段際遇的尤氏。

……

將摔倒的孩子交給鄰家的婦人哄,尤氏則與林明霽來到一處僻靜的圍牆下。

在林明霽的問詢下,尤氏將自己回家後,因不想聽從父母將阿寶交給遠親照看,自己改嫁他人的安排,又從殷實的家中離開,搬到了外麵暫居。

“無論阿寶的父親怎麼樣,阿寶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我也沒有什麼改嫁的心了,如今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