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了張臣陽的辦公室,沈景時方才摔門而去的氣勢，已經完全消失了，低著頭,站在桌子前,喏諾的道歉，“不好意思，張哥,剛才我……”
張臣陽端著姿態,坐在桌子摩挲著杯壁。
“我回公司這幾個月，流量一直挺差的，老家那邊除了房貸,現在還有車貸，壓力實在太大了,依依那禮物，是我讓她刷的……我手上真的沒錢了。”
“剛才真的是口不擇言。”
張臣陽這才慢悠悠的開口,“你之前流量好的時候，我不是沒給你機會。”
“是，是。”
或許是特彆喜歡看這種傲氣的年輕人為了生活低頭的樣子,張臣陽盯著沈景時看了半天,才站起身,擺出老好人的虛偽姿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情況我也知道。但賬號是公司的，賬號裡的禮物，也算在公司賬目裡——這樣吧，你要真缺錢，你就先挪了用。”
沈景時自然知道,這個‘挪了用’，就是借給他，以後要收的時候，直接從他工資裡劃的意思。
就這，還一副為難到需要他感恩戴德的嘴臉。
“謝謝張哥。”
“嗯，出去吧。”搭在沈景時肩膀上的手拍了拍。
沈景時這哭窮戲還沒演完呢，表麵一副猶猶豫豫的躊躇樣子，等坐回座位的張臣陽端起茶杯，問他還有什麼事，才終於開口，“張哥，這個月能不能多幫我接點商務合作？”
之前他明確說過，自己想少接點商務合作的。這個時候更改口風，真給人一種缺錢缺到極點的感覺。
“你現在流量不行，廣告沒那麼好接。”張臣陽心裡玩味兒，“回去多更新點視頻，多開點直播。嗯？”
“……嗯。”
“出去工作吧。”
沈景時從辦公室出去之後，回頭看了一眼，張臣陽翹著腿，靠在座位上品茶呢。
……
也是知道，自己解約後賬號歸公司所有，沈景時把賬號下的視頻都刪完了，還把ID小景都給改了，點進他主頁乍一看，跟買的百萬粉絲的空賬號似的。
一些因為看到帥哥，隨手劃拉一下就關注的粉絲，估計也納悶這是誰，剛改完ID，粉絲就掉了好幾千，視頻一清空，那掉的更是厲害。
沈景時這時候就不緊不慢的發了個新視頻——拍的質量挺高，看得出用心了，但跟他預料的沒錯，因為不是跟風拍的熱門，用的原聲也挺冷門，發上去一個小時，點讚也才寥寥幾千個。這要擱以前，沈景時肯定刪了，重拍一個跟熱點的蹭流量去了，但現在這樣，正中他下懷。
等他僅僅一周，掉了快十萬粉的時候，張臣陽才後知後覺，把他叫了過去。
沈景時說，之前數據不好，想嘗試新的風格。
張臣陽看他現在一天兩條的更新頻率，也確實說不了他什麼。隻讓他把之前刪掉的視頻重新上傳。
沈景時無所謂，花兩個小時，上傳了幾十條視頻。
但凡做自媒體的，都知道穩定持續的更新視頻，才容易上熱門，一口氣更新太多條，彆說上熱門的幾率低，粉絲都不一定看，更何況還是之前發過的視頻重傳，於是莫名其妙被刷屏的粉絲又是一波取消關注。
這次沈景時沒等張臣陽找過來，他自己跟急得不行一樣找了過去。
幾十萬粉的體量跟百萬粉的體量是不一樣的，商務報價都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當初在沈景時才幾十萬粉的時候，公司就給買了波粉，湊到了百萬，現在從百萬掉下來，等於是從一個M的機構能拿的出手，當牌麵的網紅，直接掉到了腰部網紅之列。
張臣陽也沒往沈景時是故意掉粉上想，隻當他是賺錢心切，沒曾想弄砸了，所以讓他趕緊開直播，固一固賬號上剩下的粉絲。
沈景時當然聽話照做。
他從辦公室出來，直接往直播室走去。
因為都是一個公司的，大家表麵和和氣氣，內裡還是互相關注比較的，沈景時近來因為掉粉被張臣陽叫辦公室去的事，公司幾個男網紅都看在眼裡。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看熱鬨，等著落井下石，阿哲就還記得之前自己才來公司，沈景時給他引流的事，想著還個人情，自己開直播的時候，連了沈景時，想給他引流一下。
沈景時現在就是擺爛，根本沒想過漲粉，看著阿哲連過來的視頻，猶豫了一下還是連了。
阿哲最近因為天降貓男人氣很高，直播間近十萬人觀看，他也夠義氣，連上就叫‘小景弟弟’，還讓自己的粉絲給小景點點關注什麼的。沈景時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演天降貓男男三的那個男網紅故意還是怎麼樣，也這個時候開播，還主動連了阿哲。還沒來得及跟沈景時說幾句話的阿哲，也是顧及一個公司的，說了句‘我先連一下他’就把沈景時這邊的掛了。
他一掛，因他跑到沈景時直播室的粉絲也一哄而散。
看著直播間的人數不斷下降，沈景時終於可以放心擺爛了——他不是內向害羞到不能開直播，純粹就是做不到彆的男網紅自說自話幾個小時不冷場，現在好了，就是要冷場。
他努力找了會話題，顯得自己很努力在直播的樣子，然後就開始陷入漫長的沉默。
在這種沉默下，再好看的臉也留不住觀眾啊。
眼看著直播人數持續下降，沈景時心裡樂開了花。
就在這時，有個女粉被他坐在直播間努力找話題留觀眾，但老是不知道說什麼就沉默下來的可憐樣子戳中了，給他刷了很多禮物。雖然都是不怎麼值錢的小禮物，但在這人氣低迷的直播間，沈景時還是念她的名字說了感謝。
“我現在還在上學，沒有錢刷太貴的禮物。”
“但我一直在的，隻要你開直播我就會來看。”
這種單純的不行的學生妹粉絲，沈景時見過太多了，他雖然靠臉賺錢，但沒到主播圈一些敗類，給人家女孩子處關係的暗示，套人家生活費，信用貸的地步，“還在讀書就好好學習，禮物就彆刷了。”
“我簽了機構的，你刷的禮物我也拿不到。”
對方一聽，果然不再刷了。
等時間差不多了，沈景時打卡下播。他離開直播間時，看著各個隔間裡還在使儘渾身解數討好粉絲的同事，就跟看自己似的——他之前也是這樣。隻不過打算解約了。隻不過解約後，賬號又會歸公司所有，他才敢這麼胡作非為。
大概再這麼過個一周——甚至要不了一周，看他還沒有起色的張臣陽就會來跟他談解約了吧。
畢竟賬號隻要粉絲基數還在，可以換個人繼續運營。
“小景——”
打算離開公司的沈景時被一道聲音叫住，他回過頭，是剛剛下播的阿哲。他真的很會吃這行的飯，頭上還頂著在粉絲麵前扮乖的貓耳，“之前說請你吃飯的一直沒機會——下班了一起去？”
沈景時正要想借口推脫，阿哲跟什麼都懂了似的說道，“彆推了，以後說不定真沒機會了。”
沈景時聽出他話裡有話，也沒有再拒絕。
……
阿哲帶沈景時去了一家日式的烤肉店，因為鍋的緣故，烤肉放上去，稍不注意就會糊，阿哲就很細心的拿著夾子翻麵，好了之後，就馬上分夾到自己和沈景時的碗裡。
等沈景時低頭吃烤肉的時候，阿哲才忽然開口，“你是不是打算跟公司解約啊？”
沈景時咀嚼的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