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所發出的光,照亮了側躺著的倒懸的瞳孔。
他瀏覽的速度很快，手指下滑的速度一直沒有停止。
忽然間，他聽到了什麼,按滅手機，隨手塞進枕頭下後閉上了雙眼。下一刻,沈景時轉動門把走了進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後，一隻手覆在了他的手臂上，“醒醒。”
“醒醒。”
似乎是打擾到了睡眠，在略一皺眉之後,背對著他的倒懸將頭更深的埋進被子裡。
一聲歎息。
緊跟著身後的床塌陷下來。
用膝蓋抵著床沿的沈景時用手將他蓋在臉上的被子拉下去一些,“起床了。”
倒懸這才睜開雙眼。
沈景時跟哄弟弟似的,“今天要直播呢，快點起來。”
“好困。”
莫名聽出幾分撒嬌味道的沈景時又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知道你困，直播完了再睡,好不好？”
看著倒懸聽完自己的話後就默不作聲的床上坐起來，穿起了衣服，沈景時對他聽話弟弟的濾鏡，又加深了一層。
眼看著倒懸就要穿好衣服,忽然想起什麼的沈景時連忙阻止，“彆彆彆——先彆穿。你有那種湖青色或者藍色的衣服嗎？”他一麵問，一麵回頭去拉衣櫃。
“有。”
倒懸回答的時候,沈景時已經從衣櫃裡找到了七八套這個色係的衣服——當然不是倒懸的喜歡,而是得益於他的衣櫃之大。沈景時挑了挑,幫他簡單搭配了一下後，拋給了他。
倒懸也沒有問為什麼，乖乖的脫掉剛剛穿到一半的衣服,把沈景時丟給他的換上。
沈景時在一旁跟他解釋，“這個色等會上鏡好看。”
倒懸顯然是不在意這些的。
沈景時就感覺，自己特彆像皇帝不急太監急那個諺語裡的太監——他一早起床，上樓去布置直播環境，背直播詞，剛還扛了幾箱蘋果上去。等忙完這一切，他才來找的倒懸。
換上湖藍色連帽衫，外麵搭一件同色係無袖毛衣的倒懸，看著著實乾淨又溫柔。加上這顏色極為抬膚色，顯得他天生冷白皮似的。他扶著樓梯往上走，那覆在扶手上的手指，都泠泠似玉。
沈景時跟在他後麵，把卷起的袖子放下來。
四樓已經布置好了，放在靠牆位置的電腦，被拖到了幕布前方，地上雜亂的東西，都被蓋了起來，為了掩飾刻意，又在這蓋著東西的布上灑了乾花一類的東西。
“你東西都沒動，隻用布蓋了一下。”看走在前麵的倒懸停下腳步，怕他是覺得自己未經允許動他的東西，沈景時連忙解釋了一下。
倒懸卻隻是說，“你起的好早。”
那要不怎麼說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呢？
電腦已經開了，攝像頭也開著，光線也調的恰到好處，和那些靠美顏特效濾鏡製造出的朦朧的好看不同，這種用技巧製造出的好看更為清晰和真實。因為年紀不大，臉上輪廓沒有明顯起來，削弱了幾分帥氣的倒懸，在戴上口罩，露出那雙超越同齡人的冷靜雙眼之後，氣質一下子變的極為冷峻和神秘起來。
這麼一看，還怪有大神範兒的。
和倒懸串好詞後，做好前期一切準備工作之後，沈景時開啟了直播。他知道商家看中的是倒懸的影響力，粉絲也是衝倒懸來的，在直播間開啟，粉絲往裡進的時候，他很識趣的往後稍了稍，打算做個無頭工具人，沒有感情的賣貨機器。
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慣例隻露出半張臉的倒懸，在直播間的鏡頭下，眼睫漆黑，目光冷淡，覆在下半張臉上的口罩所勾勒的弧度，讓人忍不住揣度他鼻梁是有多高，下頜線是有多流暢。
鏡頭隻截取到脖子以下的沈景時，捋起一隻手臂的袖子，從身旁打出明顯商標的紙箱裡，夠出一隻又大又紅的蘋果。
眼看著直播間的粉絲人數越來越高，合作的公司個人號，也刷禮物衝上了榜一，做了半天背景板的沈景時適當開口，“這次開直播，是宣傳一種倒懸很喜歡吃的蘋果。”
“很脆，果汁也很豐沛，還特彆香。”做了充足功課的沈景時，連蘋果產地，口感特點都一一說出來了。
看到屏幕上有粉絲問倒懸為什麼會帶貨蘋果時，恰好就準備了這個問題答案的沈景時馬上回答道，“因為他真的好愛吃蘋果——他之前也很少接這種商務推廣，這次真的是寄來的蘋果太好吃了。”
“真的是冰糖心的蘋果。”
大概是把沈景時當成其他帶貨主播身後的捧哏了，屏幕上開始出現各種各有奇怪的粉絲問題。倒懸看著屏幕上滾動的字幕，雖然沒說話，喉嚨裡卻出現了‘嗯嗯’這樣清嗓子的聲音。
沈景時也怕合作方覺得倒懸不說話太敷衍，就把好不好吃這個問題，往倒懸那裡引。
倒懸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那種直視時顯得有些過於冷淡的眼睛，自下而上望著他之後，就減緩了不少冷淡。
“真的好吃。”已經削開一個蘋果，展示蘋果裡那個近乎冰糖一樣透明內裡的沈景時手上已經沾滿了黏糊糊的酸甜果汁，他不得不將袖子卷起來，正好低下頭，和向上望過來的倒懸目光相接，“倒懸這幾天都快把它當飯吃了——你們問他好不好吃好吧。”
這個時候隻要倒懸開口說句‘好吃’，既能免於被合作方覺得過於敷衍，又能回答粉絲的問題。
可倒懸就這麼看著他，遲遲沒說話。
不說話也不要緊。
他還能圓。
沈景時正在準備措辭時，坐在椅子上的倒懸，忽然站起身體，同時在臉部離開屏幕的那一刻，拉下口罩。
“哢嚓——”
手中握著的蘋果，因為他的啃噬往後偏離了一下。
溫熱的氣息，也隨著他那一下輕咬噴灑在沈景時的掌心。
他咬了一口，隨即戴上口罩，坐回了椅子上。沈景時思緒都被他攪亂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直播間的粉絲，也看著坐回來的倒懸臉頰微動，在口腔裡咀嚼。
“真的很好吃。”
“我很喜歡吃。”
隻是兩句話，沈景時剛才費儘口舌，也隻是勻速彈出的銷售提醒，突然變多了。成交數量，也從一箱一箱，變成了十箱一百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