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粗礪的手指在冷水的澆淋下,握著網兜，撣了撣裡麵剛剛摘好洗好的蔬菜葉。
鍋已經熱了，他倒了些油,在油還沒有完全燒的滾燙起來之前，嫻熟的將洗好的菜葉倒了進去。
廚房裡的抽油煙機已經壞了，因為沒錢修理,需要將窗戶打開,讓嗆鼻的油煙氣從窗戶裡篩出去。
在一放學就趕回來做飯的肖歧腳不沾地的忙碌中,房門開了,挽著書包，低垂著頭的少年從外麵走了進來。
肖歧看了他一眼，招呼道,“十分鐘後吃飯。”
因為油鍋裡的動靜太大，肖歧都不確定他有沒有回答,看了一眼回家之後，就徑自提著書包回房間的少年,他又投身進鍋碗瓢盆的忙碌中。
十分鐘後,幾盤熱菜端上桌來，肖歧解下圍裙,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正要去敲時，裡麵的人自己先走了出來。
“吃飯吧。”肖歧將椅子拖出來，在他走過來時，將碗筷推給他。
接過碗筷，他頭低的更低，單薄的肩膀，也向前呈現出佝僂的姿態。
“這幾天在學校怎麼樣？”肖歧知道弟弟有些厭學——他性格內向,從小到大都不能和同齡人很好的相處。現在家中又遭逢這樣大的變故，他的性格變得愈發的孤僻怪異。肖歧擔心他呆在家裡，情況會繼續惡化，才逼他返回了學校。
“還好。”
“跟同學好好相處，有什麼問題，就去找老師解決。”
“知道了。”
肖歧說到底也隻是個半大的少年，繁重學業加上照顧癱瘓父親的重任，讓他的精力被壓榨的所剩無幾，在略微了解了一下弟弟在學校的情況之後，他就胡亂扒了幾口飯後站起身來，“吃完把碗筷收拾一下，明天我起來了洗。”
筷子與碗沿輕輕磕碰了一下。
起身回到房間的肖歧開始了複習——高三課業本就繁重，更彆說他還要分心在其他事上，沒有辦法，他隻能把一天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安排的滿滿當當。
在他回了房間之後，吃完飯的少年起身開始收拾碗筷，隻他知道也知道兄長的不易，幫忙洗起碗筷來。隻當他怕水打濕衣服，把袖口卷起來時，手腕下方，露出點青紫的痕跡來。
……
肖歧複習完，已經是深夜了，想著明天早上可能來不及，就打算起來把碗筷洗一下，當他來到廚房，打開燈後，發現碗筷都已經洗好收進櫃子裡了。
他知道是誰做的，輕輕歎息一聲，又將亮起的燈關上了。
返回房間，在躺在床上的那一瞬困意就向他襲來了——在之前的時候，他壓力大到每晚失眠。擔心父親，擔心弟弟，擔心這個家支撐不下去，現在有人為他提供了經濟資助，解決了最讓他擔心的事，他終於可以好好閉眼了。
在一片寂靜中，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差一點就睡著的肖歧驚醒了過來。
這種聲音，在他這種相當於廉租房的小區裡相當平常，因為沒有停車場，車子都隨意的停在樓下。
警報聲響了一分鐘有餘，被吵的心煩意亂的肖歧起身坐了起來。
窗簾外，透出朦朦朧朧的一團光，肖歧從枕頭下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緊隨著時間顯示欄下的，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視頻推送。
是他之前下的那個短視頻的APP發來的。肖歧沒打算刪了程序，隻一條一條將推送關閉。在他關閉了所有，準備躺下來睡覺時，一條新的推送彈了出來。
推送顯示，是他關注的人更新了。
肖歧注冊賬號後，隻關注了景貳一個人。
他這個時候更新了？更新了什麼？
肖歧點進去，是一片街景，街上看不見行人，隻有一排路燈亮著。視頻的拍攝角度，像是在車裡，站在車門外的沈景時，似乎是喝醉了，扶著大開的車門，露出夾在耳骨上的浮誇的耳飾。
耳飾上鑲嵌了玻璃，抑或碎鑽，晃動肩膀時，像是一個星星藏在他的頭發裡閃爍著。
身旁忽然走出來一個男生，扶住他的肩膀，將他的身體扳了過來，兩人麵對著麵搖晃著。
對方緊緊的盯著他，沈景時倒是顯得無所謂，一直回頭看著鏡頭，笑的輕浮又浪蕩。
肖歧前幾天才和他見過麵，對方給他的印象，仍舊正經又從容。但他發的視頻裡，每一個他，都和現實裡看到他不同。
視頻中，隻有兩個人露臉，但能依稀看到幾個人影，排在那個和他貼麵搖晃身體的男生之後。似乎都在等著前麵一個儘興完，自己好上場。
在不算暗的陰影中，沈景時頻頻回頭，手指撫唇，輕輕吻了一下之後，將手指遞了出來。
身後的路燈中，依稀可見幾棟高樓大廈，雖然做了模糊處理，但肖歧仍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就在他家這邊，也隻有這邊，晚上路上才看不到行人。
肖歧感覺得到，沈景時這個模樣，應該算是……搔首弄姿吧？他為什麼會發這麼一個視頻出來呢。肖歧有些不解。
景貳這個賬號更新的視頻不算多，肖歧將所有的視頻都看了一遍過來。
即使肖歧對網紅這個圈子並不了解，沈景時發布的每個視頻下的留言和點讚量，也讓他意識到，對方很有名。起碼在網絡上很有名。而在他的視頻中，和他進行各種曖昧互動的男生，更是所謂的頂流網紅倒懸。
沈景時的視頻，要麼是單獨出鏡，要麼和倒懸合拍，這條視頻中，卻罕見的沒有出現倒懸，出現了其他的男人。
肖歧都覺得奇怪，更彆說關注兩人的粉絲了。
評論區裡一片‘你們怎麼了？’‘為什麼不發和倒懸的日常了？求求了，我才磕上你們你們千萬彆出事’‘倒懸惹你生氣了，你現在是在跟他慪氣對吧’更加劇了肖歧心中的怪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