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 70(1 / 2)

寂寞的鯨魚 含胭 21288 字 5個月前

駱曉梅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基因檢測結果出來後,她和高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思考以後還是把結果告訴給了父母和公婆。

四個老人的意見是不一樣的。

駱明鬆建議放棄孩子,作為造成家裡耳聾基因遺傳的那個人,又是老父親,他實在不想讓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再吃一遍大家都吃過的苦。

他還記得駱靜語出生時,自己遭到父親的那頓打,父親罵他為什麼還要再生?女兒已經是聾的,為什麼還要再生?是賭博嗎?害了孩子一輩子啊!

閻雅娟覺得還是要生下這個孩子,她是母親,一直覺得女兒女婿得有一個孩子,這樣夫妻關係才會更穩固,老了也有人照顧。

孩子耳聾沒關係,駱曉梅和駱靜語現在過得也挺好呀。

而且,閻雅娟自己是後天因病致聾,她認為,健康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也指不定會生病,生了病難道就要被放棄嗎?這個孩子隻是在媽媽肚子裡就生了病,大家想好了,把他生下來,好好照顧他好好愛他,他除了聽不見,照樣能像彆的孩子一樣快樂長大。

高元的父母表示尊重兒子兒媳的意見。

高元少年時突發脊髓炎,讓父母操碎了心,當時隻想著兒子能好好活下去就行,彆的都不指望了。後來高元千辛萬苦考上大學,畢業後又考進殘聯工作,和駱曉梅戀愛結婚,買房買車,兩老對他再無任何要求。

他們說隻要小夫妻想好了,任何決定兩老都會支持,如果要了這個孩子,他們也會幫忙帶。

耳聾……耳聾總比高元的情況好吧,高元現在還年輕,還能拄拐行走,以後老了生活上總會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個孩子,至少手腳健全,也能幫駱曉梅一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考量,駱明鬆的態度也沒有那麼堅決,最後的決定權還是交到了駱曉梅和高元手上。

高元問過醫生,孩子以後是否能安裝人工耳蝸,醫生說這得生出來檢查過才知道啊。不是每個聽障幼兒都適合安裝人工耳蝸,不過按照駱曉梅本人的情況,她小時候其實可以安裝,隻是那時候人工耳蝸沒有普及,她又超齡,家裡經濟條件也不允許,所以才沒安裝上。

谘詢過醫生的意見後,駱曉梅和高元商量了兩天才最後做出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好好培養他。若能安裝人工耳蝸就最好了,可以讓他聽到聲音,學會說話,儘可能地像個普通孩子那樣長大。

駱曉梅沒想到,最大的反對意見會來自於她的弟弟駱靜語。

駱靜語怎麼可能會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最近的遭遇像噩夢一般糾纏著他,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他是個聾人?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姐夫居然還會同意?

姐姐自己就是聾人啊!一輩子聽不到聲音,學不會說話,吃的苦還不夠多嗎?遭到的挫折還不夠她清醒嗎?他們從小到大見到的白眼和冷遇數都數不清,求學、求職、交友、找對象……處處是困難,處處要碰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跟個低等動物似的。

他被人罵聾子、啞巴、殘廢……被人“阿巴阿巴”地嘲笑,被方旭壓迫了四年,現在還被他蓄意陷害。他的同學們,有的被人打,有的被人騙,有的很認真地讀書,畢業後卻找不到工作。還有些更可憐的聾小孩,父母不管,被壞人騙去行竊乞討賣身,一輩子過得比豬狗都不如。

他們找對象隻能找聾人或其他殘疾人,就像是約定俗成,他們沒資格找健全人。

他找了個健康的、漂亮的大學生女孩做女朋友,所有人都表示很驚訝,潛台詞就是他不配!

因為他與生俱來的劣質基因,他天生的低人一等,連後天致聾的女生都看不上他!他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奮鬥都沒有用,基因改變不了,他就是不配!

駱靜語哭了,哭著和姐姐打手語,嘴裡“啊啊”地發著聲,一遍遍地求她不要生下這個孩子,不要不要不要,這個世界上的人口已經這麼多了,為什麼明知道孩子是個聾的還要生下他?

優生優育不懂嗎?優勝劣汰沒學過嗎?像他們家這樣害人的基因為什麼還要延續下去?不要再繼續害人了!那個孩子並不想被生下來,並不想!

要不是高元拉著駱靜語,他差一點要給姐姐跪下了,他想自己一定要說服他們,不可以讓這個孩子出生!他喉嚨裡發出一聲聲的嘶吼,隻有高元才聽得見,這個憨厚的男人不停安慰著年輕的小舅子,可沒有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駱靜語崩潰了,這些天積壓下來的無助委屈和憤怒,一股腦兒地都發泄到了駱曉梅身上。勸不動,他甚至用手語去罵她,罵她“自私”、罵她“惡毒”,罵她隻顧著自己想做媽媽,卻毫不顧及孩子的想法。

他還罵高元,大叫著用手語指他,罵他不是男人,竟願意讓自己的老婆孩子去吃苦,孩子要背著歧視過一輩子,這種苦,高元這個健聽人是體會不到的,他們都應該來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有多苦!

“啪”。

閻雅娟一個耳光甩到了駱靜語的臉上,終於讓他安靜下來。

駱靜語看著自己的母親,閻雅娟也哭了,眼睛底下是兩道淚痕,她顫抖著打起手語,問兒子:【你到現在還恨我們把你生下來嗎?到現在都還在怪我們嗎?爸爸媽媽那麼愛你,一直都覺得對不起你,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嗎?爸爸媽媽是自私,惡毒?把你生下來是讓你吃苦,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駱靜語答不出來了。

他望向父親,駱明鬆神色哀慟地看著他,充滿愧疚的眼睛裡還透著一絲失望。

高元撐著一支拐杖把駱靜語拉開,打手語勸他:【小魚,你冷靜一點。】

他又勸丈母娘:【媽媽,你也冷靜點,小魚的想法我理解,你不要去罵他,他也是為了孩子著想。】

閻雅娟正色回答:【孩子是你們的孩子,生不生由你們說了算,孩子以後怪不怪你們,也是你們的事。我們不乾涉,小魚更沒資格乾涉,他不同意,以後可以自己不要孩子,他怎麼可以說曉梅自私惡毒?那是他的親姐姐!】

駱靜語望向駱曉梅,她早就哭了,被弟弟那樣指責,誰會不傷心呢?

這的確是個兩難的選擇,駱曉梅懷孕十九周了,已經能感受到胎動,每次孕檢,醫生都說孩子長得很好,是個健康活潑的小孩。隻是這個“健康”不包括他的耳朵,如果沒有基因檢測,根本沒人知道孩子是聾的。

寶寶在她肚子裡汲取著營養,會翻身會鬨,是她和高元的孩子,愛情的結晶,這麼大了讓她去打掉,她真的做不了這個決定。

她左手摸著肚子,右手抹著眼淚,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自私又惡毒,是不是真的會害了這個孩子?

她從小到大心態一直很平和,從未怨恨過父母,早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弱勢群體這個事實,看得開,興趣愛好廣泛,健聽人朋友也很多,大多數時候不覺得自己和彆人不一樣。

可弟弟的性格和她不同,小魚心思更敏感,學習不好,朋友也少,她都不知道弟弟會認為活著是苦澀的。駱曉梅覺得活著很開心啊,隻是聽不見而已,照樣可以享受人生,品味愛情,把生活過得多姿多彩!

現在的問題就是,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想法是趨向於她,還是趨向於小魚,誰能知道呢?

駱靜語看了一會兒駱曉梅,又轉頭看向客廳裡的其他人,爸爸,媽媽,姐夫,他們也都在看他,一個個神色很複雜。

駱靜語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又滑落下來,他的視線再次落回姐姐身上,打手語道:【姐,對不起。】

雙手放下後,他轉身離開了父母家。

回家的這趟地鐵,短暫又漫長。

駱靜語坐在車廂裡想了很多很多。

同車廂有幾個背著書包、穿著短袖校服的男孩女孩,十五、六歲年紀,應該是開學季剛去學校領過書本或打掃完衛生。

他們在說笑,一個男生耳朵上掛著耳機,另一個女孩歪著頭對他說了幾句什麼,男生有些害羞,拿下一個耳機塞到女生的耳朵裡,接著兩個人就頭碰著頭一起聽,間或閒聊幾句。

駱靜語看著他們,想到自己高中時的一件事,當時,班裡有同學說出門可以掛上耳機,假裝自己在聽音樂,這樣彆人就發現不了他們聽不見,可以擋下發廣告傳單的人。

駱靜語試了,真的掛上耳機出了門,在路上遇到一麵鏡子,他還停下腳步觀察自己。白色耳機線從口袋裡伸出來,耳機塞在他兩個耳朵裡,他雙手插兜,轉轉腦袋,覺得自己的樣子好帥,就和普通高中的男孩子沒兩樣。

結果,戴上耳機出門沒幾天,他就被一輛電瓶車從身後撞了。

他摔在地上,手肘蹭破一大塊皮,騎電瓶車的男人對著他說話,他隻讀懂了一部分唇語,大概是說他走路聽什麼歌,車子騎過來聽不到嗎?

他害怕對方發現他其實什麼都聽不見,抓起耳機就一瘸一拐地逃跑了,完全不敢問對方要醫藥費。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慫的聾人,超級嚴格地遵守交規,彆說電瓶車了,他連自行車都不敢騎,就怕發生交通事故,不管撞人還是被撞,責任都會在他。

他的生活,真的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駱靜語回家時,占喜正在吃麵條,看到他進門,納悶地打手語問:【你沒有在爸爸媽媽家吃晚飯嗎?】

駱靜語點了點頭,換好拖鞋去客衛洗手,占喜吸溜了一口麵條,發現小魚的情緒不太好,不知道在父母家碰到了什麼事。

她跑去衛生間門口問他:【餓嗎?要不要我給你煮碗麵?】

駱靜語擦乾手,搖搖頭,抬手回答:【不用了,我不餓。】

占喜坐回餐桌旁吃麵條,駱靜語走到沙發邊坐下,禮物跑過來跳到了他腿上,駱靜語擼著它背上的毛,禮物覺得很舒服,懶洋洋地趴了下來。

占喜吃完麵,洗乾淨碗筷和鍋子,走到駱靜語身邊坐下,很自然地拉過他的右手看。

已經過去一周了,他去醫院換過藥,右手不再纏著厚厚的紗布,隻在手背上貼著一大塊,做事情方便了許多。

他說不疼,占喜知道肯定是騙人的,那道口子得有四公分長,怎麼可能不疼?以後還會留下難看的傷疤。

兩個人黏在一起,禮物又被擠得跳下了沙發,不滿地叫了一聲,溜達到貓爬架上。

占喜摸摸駱靜語手上的紗布,嘟囔道:“以後怎麼拍視頻呢?做花的時候都是從上往下拍,手背肯定是要拍到的。”

駱靜語讀著她的唇語,神色一黯,收回手後回答:【以後不做花了。】

占喜的眼睛倏地睜大:“你彆亂說啊!怎麼可能不做花?事情又沒到絕路呢!”

駱靜語問:【你覺得我還能做下去嗎?他們都不相信我。】

占喜用手語回答他:【很多人都相信你的,邵,朱,丁,我哥哥,羅,皮,還有很多你以前的顧客,大家都相信你的!】

駱靜語神色很淡:【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占喜沉默下來,一會兒後,問:【你碰到什麼事了嗎?不開心?和我說,不要放在心裡。】

駱靜語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到後來竟變得哀傷,他看著占喜的眼睛,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指腹感受著她細滑的皮膚,占喜一直沒吭聲,等待著他“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駱靜語收回手,緩緩地打出一句手語:

【歡歡,我們分手吧。】

占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駱靜語知道她看懂了,實在沒勇氣再打第二遍,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雙手很慢很慢地比劃出他心裡的話:

【這是我和方的事,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不要再管我,我自己會解決的。如果解決不了,我就再也不做燙花了,要去找彆的事做。你和我不一樣,你有文化,去找工作吧,找你喜歡的工作,你會遇到一個更好的男人,我不是,我很差,我不能讓你幸福。你是最好的女孩子,不應該找我這樣的人,我們分手吧,我會把這兩個月的工資給你。謝謝你一直幫助我,陪伴我,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早點離開,不要再耽誤自己的前途。】

他的手語打得那麼慢,那麼清晰標準,占喜全都看懂了。

她問:【你是認真的嗎?】

駱靜語點點頭,覺得這些理由似乎還不夠,繼續補充:【你的媽媽不同意,你的哥哥說,我和方的事解決不了,你家裡就不會同意。】

占喜的眼神冷下來,又問:【還有呢?還有彆的理由嗎?】

都到這份上了,駱靜語也不想瞞著她,很是無力地用雙手說:【還有,我的姐姐懷孕了,做過檢查,肚子裡的孩子是聾的。我們家就是會遺傳,一個一個地遺傳下去,我不會有孩子了,你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做媽媽。這對你不公平,對哪個女孩都不公平,所以我不會結婚了,我會一個人生活。歡歡,我們分手吧,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我不是一個好男人,你離開我會過得很好,我希望你過得很好,我希望你幸福快樂,我……】

他再也比劃不下去,眼淚已經湧出來,身體抖得停都停不住,死死地咬著嘴唇,也沒能控製住發聲。

他含糊地叫著她的名字,搖著頭,泣不成聲,雙手都在顫抖:【我沒有抄襲,我不能做燙花了,我沒有抄襲,我不知道我還能再做什麼,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我是個男人,卻不能給你幸福,我……】

他打手語時,很多手勢都會左右手相碰,平時都是輕輕的,可是現在那聲音“啪啪”響,他一點兒也沒控製力道,右手貼著紗布不方便,還是打得很用力,用力到占喜光看著都覺得疼。

占喜也哭了,傷心於小魚的提前放棄,又感動於小魚的坦率真誠。他沒有用奇奇怪怪的理由來敷衍她,比如說“不喜歡她了”、“父母不同意”、“覺得厭倦了”之類。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就是想她好,覺得自己的事業沒救了,他倆的未來也就變得叵測,不如讓她及時止損,趁早抽身,不要再陪著他陷在這灘爛泥堆裡,時間越久,越耽誤她自身的發展。

占喜理解駱靜語的想法,卻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和駱靜語沒有夫妻之名,也沒有夫妻之實,可是占喜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自己對小魚的心意,還有小魚對她的心意。

喜歡是千真萬確的,算是愛嗎?他們誰都沒說過。

她隻知道,他對她的好早就融入在了瑣碎細微的生活中,沒有轟轟烈烈分分合合的情節,也沒有什麼節日紀念日的大肆慶祝,他們就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一樣,每天膩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從不吵架,每天都很甜蜜快樂。

小魚記得她的口味,為她做著一日三餐,買的水果零食都是她愛吃的。

她來例假時,他會為她煮糖水喝,幫她按摩冰涼的雙腳。

他從不會指揮她去做事,能自己做的都順手做了,知道她嫌貓砂盆臭,就叫她不要管,禮物的事兒都由他負責,她隻需要和小貓玩耍就行。

出門在外,他會緊緊地牽著她的手,永遠讓她走在人行道裡側,每次都是先問她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如果她反問他,他也不會說“隨便”,會認真地說出自己的建議。

她生病時,他會細致入微地照顧她,記得醫生說的忌口,記得她吃藥的時間數量,哪怕他自己都是一身的傷,也從不和她抱怨。

隻要是她的朋友和親人,他都盛情相待,在親友麵前給足她麵子,也能開得起玩笑,不會讓她的朋友覺得他敏感不好相處。

她永遠都忘不掉自己轉崗失敗的那一天,他從上海回來找她,在舞蹈室裡見到他的那個瞬間,她覺得這輩子能找到這麼一個人,她的人生都圓滿了。

他尊重她,用心傾聽她的每一句話,笨拙地給出自己的意見。

他從不打擊她的想法,給予她充分表達的自由,工作上有些事要花錢,不知效果如何,隻要她想嘗試,他全都支持,就負責掏腰包。

他經常發自肺腑地誇她,仿佛自己上輩子修了福,這輩子才能找到她做女朋友。

就是這樣的駱靜語,她的小魚,此刻和她提分手了,想要結束他們剛滿半年的戀情。

居然隻有半年嗎?占喜流著淚默默地想著,怎麼隻有半年?她分明覺得自己和小魚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他們一起經曆過很多事,大部分都很快樂,刻骨銘心,這樣的一場戀愛,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嗎?

占喜的雙手按住了駱靜語的雙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她開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小魚,你先聽我說。”

駱靜語的眼睛被眼淚糊得厲害,鼻尖都是紅的,嘴唇抖動著發出一聲聲抽泣聲。

“我不會和你分手的。”占喜說得很慢,“我和你分手的唯一前提就是我不喜歡你了,可是現在,我還是很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

駱靜語的雙手被她捉著,也沒有力氣掙脫出來,隻能不停地搖頭。

占喜吸了吸鼻子,說:“這隻是我們在一起碰到的一個小挫折,會過去的,會好起來的。你可能覺得我很理想化,那是因為我還年輕啊,我這個年紀要是都不能理想化,那這個世界不是完蛋了嗎?我永遠不會成為方旭那樣的人,你也一樣,你前幾天還答應我不會放棄,這麼快就說話不算話了?”

駱靜語還是固執地搖頭,長長地抽了一口氣,也不管會發出什麼聲音了,眼淚不斷地流,還得努力去讀占喜的唇語。讀唇很費腦,他現在腦子都是亂的,又舍不得不讀,生怕讀一次少一次,生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占喜說:“你答應我要帶我去旅遊,爬山,答應要送我一套隻屬於我一個人的首飾,答應我要學會喊我的名字,你到現在都沒學會叫我‘歡歡’,你怎麼這麼笨啊?”

是,他是笨,連“歡歡”都學不會怎麼叫,駱靜語嗚咽出聲,他要是夠聰明,何至於讓方旭給害成這樣?

占喜鬆開了手,抓了抓頭發:“我知道你今天回家碰到了不好的事,大概就是你姐姐懷孕的事,這個我們以後再說,結婚,不一定非得要生孩子的。小魚,眼下要先解決的是你的事,欣然幫我約了一個律師,我明天要去見他,和他討論如果打官司我們要怎麼應對。本來,我今天想和你從頭到尾把事情再過一遍,我總覺得你畫了初稿,不可能一點證據都沒有。我們可以翻翻手機,看看七月拍的照片,我七月底回家前把照片都拷到電腦裡了,這幾天一直沒機會去看,說不定我們有拍到些什麼。”

她頓了一下,看著駱靜語滿是淚痕的臉,抬手抹抹他的眼睛:“彆那麼快就放棄,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沒做錯任何事,不是人家說你抄襲就是抄襲,很多人都相信你,你更要相信你自己。今天,我先回八樓睡,明天我去見律師,不來你這兒吃飯了。剛好,咱倆都冷靜一下,各自想想這整件事,駱靜語……”

占喜喊出他的全名,“你沒有拖累我,是你救了我,讓我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和我在一起,你也不要害怕,咱倆都還年輕,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她從沙發上起身,最後摸了摸駱靜語的臉,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給自己煮點東西吃,彆餓著,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點睡,不要胡思亂想。”

說完,占喜整理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又拿上一個文件袋,是為第二天見律師準備的材料,帶好手機和鑰匙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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