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白愁飛的二十四節氣驚神指,真能跨過一年四季,有二十四個節氣那麼長,那麼美。
從洪七公的出現一直到現在,白愁飛的指力終於儘了。
關七怎麼應對?
悅來客棧頂樓內的幾人,一致望向河岸對麵。
兩位至臻境,一位登峰境大圓滿,三位身份不凡的年輕人,一致望向。
他們都看,都等,都期待,關七怎麼應對!
關七不用應對。
因為——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王小石第一個驚呼出聲!
“啊呀!關七!他竟然就這麼輕輕鬆鬆,突破了至臻境!”洪七公第一個驚聲怪叫!
悅來客棧的包間內,米蒼穹的臉色最白,最難看。
因為關七突破至臻境,實在突破得太輕易!
就好像關七曳著拖鞋走在街邊,興致來了,就反身一腳,隨隨便便踹開了人家家裡的大門!
還是虛掩的、不上鎖的、仿佛生來就是等著關七來踹的,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
而他。
他米蒼穹潛縮在這小北宋大內,研修精深,被至臻境那扇高聳入雲的大門擋了多少個日夜?
哪怕剛才大大方方地對趙旉說什麼“等一下就不一定能勝關七”,那也是半真半故作謙虛。誰能想得到!他米蒼穹磕死磕活,就是撬不開一個邊角的至臻境大門,卻被關七這樣隨便踹開!
不甘。嫉妒。瘋狂生長!
但這包間內,沒有一個人關注米蒼穹受傷的小心臟。
就連一向對米蒼穹最為周全巴結的方應看,都不。
因為天地間一聲劍吟,王小石已然拔劍!
“又一位登峰境!”趙旉驚呼。
“白愁飛是登峰境,王小石也是登峰境,蘇夢枕昨天這認的兩個結義兄弟,竟一次給金風細雨樓認回兩個登峰境的助力!蘇公子蘇樓主,也難怪你昨天,能笑得那麼自得!”方應看驚歎道。
趙旉撫掌歎道:“白愁飛、王小石,眼前的米公公,還有伏在暗處還沒出現的蘇雷兩人……這偌大的汴梁城,小小的三合樓,波光粼粼的一河兩岸,竟在這一刻,聚集了這麼多登峰境,多得像菜市場的大白菜一樣的登峰境!”
衣公子偏頭笑道:“此時此地,不僅是登峰境多得像大白菜一樣,連至臻境,都多得像大白菜一樣!你說是不是——諸葛先生?”
“踏、踏。”
諸葛正我推門而入,分彆衝幾人見禮,對趙旉道:“趙公子,我同米公公一樣,奉聖上的命令,來看顧你一二。”
然後在衣公子身側坐下,給自己倒茶,對衣公子微笑歎道:“是啊,多得像大白菜一樣!”
“可惜。”衣公子看向對岸的三合樓。
“可惜什麼?”諸葛正我道。
三合樓下,王小石也敗退。
關七關七,一個瘋子,一個癡人,一個手腳均有鐐銬的囚人,卻如此之強!
“可惜,”衣公子道,“天下至臻,諸國登峰,兩宋海量孕育,其餘四國隻得雨露幾滴,如此懸殊的差距之下,兩宋卻是諸國之中,最弱、最廢、最最無能!”
此句一出,包間之內,除卻死人一般的護衛阿康,和仿佛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的衣公子,其餘人麵色皆變!
趙旉的臉色變得最厲害,仿佛衣公子的話是一把刀,戳中了他心中最最鬱結的病灶。
因為衣公子的罵,罵的是兩宋的朝廷,兩宋的掌權人。
因為朝廷的無能,寧肯坐視江湖內鬥,無法將這些或隱世或顯世的武學強者收為己用,然後落得個如今弱國遭欺的下場!
就比如
此時的三合樓,幾大幫派內鬥,幾大登峰合圍至臻。
那可是一個至臻!
一人可鎮一城的至臻境!
被譽為定國重器的至臻境!
天下間兩隻手掌就能數完的至臻境!!
換了金國西夏蒙古大彙,哪一國不立刻皇帝親臨,把關七捧起來、奉起來?
也就兩宋如斯內耗!
他趙旉一個鐵板釘釘的小北宋未來儲君,安穩坐在這觀戰等結果;皇帝趙佶先後派了一個登峰境大圓滿的米蒼穹、一個浸淫至臻境已久的諸葛正我,都是來觀戰、護他趙旉的衛,沒有一句提及關七。
這現實的諷刺,荒誕至斯。
但趙旉的臉色也回複得最快。
他笑得憂鬱、彷徨:“積弊已久,何以療愈?你也知道,衣公子,這一回,不是幾個人之間的武道之爭,而是這汴梁的幫派之爭。武林坐大,朝堂式微……”
三合樓下,咳嗽聲先到。
然後才是淒豔的刀影。
蘇夢枕來。
紅袖刀架上關七的頸項。
衣公子收回視線,飲了口自泡的濃茶道:“趙公子,你可知道,你現在就是天下最強的人?”
趙旉愣道:“我?”
衣公子寡淡道:“你現在的手下,有洪七公、諸葛神侯兩位至臻境,米公公一位登峰境大圓滿,還有一位實力恐怕也在登峰境的方應看方小侯爺。”
“——衣公子,你也太看得起我。”方應看苦笑著插嘴。
“趙公子,以你的身份,隻要你一聲令下,這包間裡的兩至臻、兩登峰,都將聽你命令,立刻馬上,就能飛身下去,截住這一場圍戰!關七和他的迷天盟也立馬就能——為你所用。”
衣公子的語調沒有半點鋒芒,語句卻全是鋒芒。
他這話一出,不僅方應看苦笑,連被他話中提到的剩餘三人,也不同程度地苦笑。
各自苦笑各自的苦笑。
趙旉苦笑得最最厲害,他問道:“幾位,我若下這命令,你們肯聽嗎?”
“隻要你下。”
“聽的。”
“若趙公子吩咐。”
“敢不從命。”
都苦笑著答。
趙旉苦笑得更更厲害:“可我卻不能下這個命令。”
四人的苦笑都不那麼苦了一些。
蘇夢枕不殺關七,卻收刀。
因為他不做偷襲得勝的人。
蘇夢枕的這一收,有多少人在心裡暗暗敬佩,又有多少人在心裡笑他迂腐短視?
答案是:不重要。
梟雄的決策,何須彆人評判!
但也因著他這收刀。
當再戰時,使得關七有了性命,以一臂斬落的代價,將劍氣抵上蘇夢枕的咽喉!
趙旉搖頭道:“衣公子你看,他們四人,都害怕我真的被你說動,下那麼一個衝動的命令!
“下了命令後,我倚仗四人武力,關七是製住了,可這汴梁風雨,被我攪亂的幫派之爭,卻能將我拍得粉身碎骨!
“何況,關七是個瘋子,瘋了太多年的瘋子!一個瘋子,你要他怎麼為我所用!?”
衣公子飲了濃茶,眉眼厭煩、愈發寡淡道:“那是你無能!因為你無能,所以製不住這汴梁的風雨,因為你無能,所以收不服關七!
“趙公子,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隻有做不到的事。你無能,就不要用不可能找借口!”
餘人皆驚。
衣公子,他怎麼敢!洪七公想。
他不知道趙潘的身份麼!諸葛正我想。
他不要命了麼!米蒼穹想。
他的生意不
做了麼!方應看想。
正紅衣袍的趙旉卻半點不怒。
他不僅不怒,眼中還散發出一種奇異的、不可思議的光芒,連帶著他的語調都變得那麼迷幻、活潑、充滿朝氣:“像、太像了。昨晚的宴會上,第一眼見你我就這麼覺得。衣公子,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