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輩子,都要卡死在這一個背影上!
白愁飛眼前恍惚,產生幻象,已經回到燕衣戲樓的頂層。
眼前半裸的背,在白愁飛的眼中,漸漸覆上紅裝戲服,手肘屈起,背著他卸妝。
這個人、這個背影。
那天香國色的麵容、那宏而沉的男聲,就如一個惡劣的獵手,等著他白愁飛吻上去、等著他上鉤——
然後道一聲戲謔的:“白愁飛,你再說一遍?”
磅礴的恐懼如無數的蛇,瞬息灌注到白愁飛的身體裡,在他體內鑽動、翻騰!
啃噬他的理智!
那極致的痛楚,隱隱在體內重現。
白愁飛渾身的溫度陡然降下。
白愁飛如此恐懼。
如此恐懼,當這個背影轉過身的一刻,會化作燕青衣的臉、衣公子的聲音!
就算白愁飛明知,眼前的、懷裡的,就是喜歡他的、三言兩語就被他騙上了床的溫柔。
白愁飛也不敢賭。
——如此。如此。如此、恐懼。
而在恐懼的同時。
強有力的幾乎叫人窒息的期待,不容反抗地扼住了白愁飛的下顎。
白愁飛竟然期待!
竟然期待,當這個背影轉過身的一刻,會變成……會變成……會變成……
會變成燕青衣的臉、衣公子的聲音!
就算白愁飛明知,眼前的、懷裡的,就是喜歡他的、三言兩語就被他騙上了床的溫柔!
這荒誕的、叫白愁飛匪夷所思的期待。
這一旦出現,就叫白愁飛難以招架、欲念狂生的渴盼!
然而。
正因為這不可告人、難以啟齒的可恨期待,才叫白愁飛生出更深絕深的恐懼!
‘如果這個背影,轉過身的麵孔,不是我渴盼征服的那個,那我的人生,從此就真的宣告了索然無味、灰白已極!’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個可怕的、如一巴掌扇在白愁飛臉上的事實!
——以後的每個女人,每個背影,都將叫白愁飛,恐懼兼具渴盼,渴
盼兼具退怯,退怯得他,興致全無。
想到這裡。
白愁飛終於色變。
那是一種在冥冥之中,預見自身未來的,久久惶悚。
這一次。
漫長的、龐大的寂寞和寒冷,終於毫無借口可擋地,灌注了白愁飛的全身。
——那一個寂寞、孤淒的秋樹,帶著沉重沉重的愁,折骨更焚燒的傲。
這一回,白愁飛的這個神情,不用表演,也深入骨髓。
白愁飛默然抬手,敲暈溫柔。
飛也似的,逃回了金風細雨樓。
天泉山上。
夜色漸深。
回樓的白愁飛,正好與從蘇夢枕處出來的樹大夫,迎麵相遇。
白愁飛矗立許久,終於走上前去,對樹大夫仿佛不經意般道:“我先前見了衣公子一麵,他唇上塗了胭脂,但臉色很白,像是身體出了問題。”
樹大夫一愣,道:“白副樓主,是要我去給衣公子看病吧?”
白愁飛還沒吐出個“不”字,便聽樹大夫接著道:“實不相瞞,我已經給衣公子看完病回來了。唉,傷筋動骨一百天,他衣公子也沒什麼要急的事兒,怎麼老想著一蹴而就的藥方?傷的還是那麼重要的位置,真是那我當神仙了?哼!要是敢不好好聽醫囑,下半輩子一直癱瘓著的可能,隻會越來越大!”
白愁飛陡然高聲驚道:“什麼?癱瘓?!”
那個可恨的男人!那個衣公子!他下午的時候,不是還扮了燕青衣,好好唱了場戲嗎?!
樹大夫被白愁飛的驚乍過分的反應,驚得一個激靈。
就在這個熬不住寂寞的長夜。
熬不住寂寞的白愁飛去而複返,潛入了衣府。
正好撞見,半臉麵具的俊美阿康,匍匐在衣公子的床腳。
渾身**的、哭過的阿康。
白愁飛甫一潛至屋外,臉有淚痕的阿康便察覺,轉頭看向他的藏身之處。
於是白愁飛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內。
一落眼,便看見了癱瘓在床上,起不了身、也動不了雙腿的衣公子。
——柔弱無依的、任人宰割的衣公子。
新生的、火燒火燎的渴求猛然壯大,沿著五臟六腑瘋狂攀緣而上,驀然扭住白愁飛的喉管!
‘我欲上九天攬月,痛飲狂歡……從心所欲,哪怕佛阻鬼攔?!’
白愁飛屈辱且野蠻地,捧著他的野心、欲念。
將臉藏在陰影中。
重重地、忍耐地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