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壓抑著焦切的心,隻覺得一分一秒都過得格外緩慢。
好不容易熬到了黃昏時分,長離幾乎是掰著手指等天黑。
夜幕降臨,趁著一隊鬼修換崗的時機,焉九熟練地帶著長離從行宮一角翻牆而入。
行宮內部的守衛比外麵更加嚴格,巡邏的鬼修數量幾乎是外麵的兩倍有餘。
一隊鬼修走過後,沒幾分鐘,就會有下一隊鬼修經過。
焉九和長離躲在廊柱的陰影裡,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能讓鬼修如此嚴密拱衛的,除了鬼主,還能有誰?
如果鬼主在這裡,夫人還會遠嗎?
長離的心怦怦跳動。
他們小心避開守衛,慢慢往行宮的中心移動。
為了安全起見,幾乎是一步一停。
長離感受著他們蝸牛一般的速度,甚至開始擔心他們在天亮前能不能抵達中心宮殿。
好在這樣穿行了一番後,巡邏的鬼修數量漸漸少了。
當他們看見中心大殿時,門口的守衛數量更是少得讓長離有些疑惑。
“焉小九,這裡的鬼修,是不是太少了?”
焉九倒是不覺得奇怪,“鬼主好歹是一方大能,一人便抵得上千軍萬馬,在身邊放太多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用。”
“何況高位者大多喜清淨,前呼後擁一大群人,看著心煩。”
長離聞言,仰頭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了解。”
焉九抿了抿唇。
糟糕,說多了。
他立即找補道:“你看我們劍宗的真人,不都喜歡孤身獨來獨往,哪有身後跟著一群童子的?”
長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守衛少,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要小心彆被宮殿的主人發現。
他們躡手躡腳地繞過門前侍衛,攀上了大殿的屋頂。
焉九小心地掀起一片琉璃瓦,往下看了一眼。
殿中亮著幾盞宮燈,不遠處的嵌貝流光閣簾後,露出一個隱隱綽綽的女子身影。
焉九微微眯起眼睛,這就是小長離心心念念的夫人了吧。
焉九輕手輕腳地將琉璃瓦一片片挪開,露出一個恰好能容納一人通過的洞口,便帶著長離輕盈躍下,落在一條烏木房梁上。
長離一眼就看到了那道閣簾後的身影,她雀躍地扯了扯焉九的腰帶。
焉九微微頜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環顧殿中,心中湧上一絲疑慮。
夫人在這裡,那鬼主呢?
此念剛生,他腳下的房梁上忽然亮起幽黑鬼紋,一道詭異陣法在憑空浮現,將他們圈入其中。
焉九臉色突變,中計了!
他起身想要跳出陣法,卻發現腳底被那鬼紋牢牢束縛,動彈不得。
這時,閣簾後的身影才緩緩轉身,露出一張長離全然陌生的蒼白臉龐。
這名女鬼修看著落網的焉九,勾起一個陰測測的笑。
“鬼主說這幾日定有人來自投羅網,這不就讓我等來了……”
焉九眼神微暗,若是他想要掙開這鬼紋,就必須先解開封印,恢複修為。
女鬼修饒有興致地在梁下繞著焉九轉了一圈,“你是打哪來的,妖界?”
焉九一愣,他的身份應該沒有暴露,不然這裡不可能隻有一個女鬼修等著。
他眉心一皺,難道鬼主在行宮設下陷阱,要抓的是一隻妖?
見他沒有回答,女鬼修也不生氣。
她舔了舔下唇,慢慢道:“鬼主仁慈,不打算留下你的小命。不過作為你擅闖鬼域的代價,我會送你去個地方……”
“至於你能不能在那裡活下來,就看你的命數了。”
說話間,半空中的陣法開始飛速運轉。
焉九已經認出了那是一個傳送陣法,他的腦中在這一刻閃過無數念頭:
他們是會被送到惡鬼叢生的幽穀絕地,還是險象環生的無人秘境……
長離看著越來越亮的傳送陣,立刻慌了。
她朝著那女鬼修大喊道:“你抓錯人了,我們不是鬼主要找的人!”
女鬼修隻當她這是情急之下的說辭,冷哼一聲。
“鬼域千百年來不曾有外人進入,誰在這時偷偷潛入行宮,誰就是引發鬼域動亂的凶手!”
長離簡直是百口莫辯,急得快把自己的劍穗揪下來了。
這鬼傳送陣也不知道要把他們送去哪裡,她都沒來得及找到夫人呢!
下一秒,傳送陣光芒大放,焉九和長離的身影瞬時消失。
女鬼修看著空無一人的宮殿,立刻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累贅衣衫甩掉,換回了往日的直筒黑袍。
她長舒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總算不用穿這麻煩衣服了,在這裡假扮朝夫人這麼多天,可比打打殺殺累多了。”
“那個據說是來搶朝夫人的妖族家夥也送走了,鬼主這回該安心了。把一個大妖扔到正道第一宗門——歸元劍宗的地盤上,虧鬼主想得出來。”
“那些嫉妖如仇的正道修士撞見空降宗門的大妖,不把他關上個幾千上萬年都說不過去……”
與此同時,長離正死死拽著焉九的袖口,在傳送中被晃得暈頭轉向。
她一邊忍住翻江倒海的惡心,一邊嚎道:“焉小九,我們不會被扔到什麼暗無天日的絕地裡,這輩子都走不出來吧!”
“我都還沒見上夫人最後一麵呢!”
焉九聽著耳邊撕心裂肺的哭腔,有點想掏一掏耳朵。
他耐著性子安慰道:“沒關係,就算是絕地,花個百八十年的,也總能想辦法走出來……”
話音未落,他們眼前一亮,被傳送陣從半空中直接扔了出來。
在長離的一生尖叫中,一隻路過的靈鶴受驚地猛拍兩下翅膀,慌忙飛走,落下一根白毛悠悠飄下。
長離頂著一根白色鶴毛抬頭望天,“焉小九,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焉九神色複雜地看著不遠處巍峨聳立的石碑,上麵刻著鐵畫銀鉤的四個大字——歸元劍宗。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我們,回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