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蘿卜墊著腳尖,靠著身後櫥櫃一寸一寸地往門口方向移動。
黃師傅抱著一摞蘿卜站起來。
他們立時定住,一動不動。
黃師傅繼續蹲下撿蘿卜。
他們接著小心翼翼地挪動。
當碰到兩寸高的木頭門檻時,兩顆蘿卜對視一眼,疊羅漢般“咕嚕”翻了過去。
黃師傅撿蘿卜的手停在半空,他奇怪地回頭望了門口一眼,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後過去了。
門檻後頭,兩顆蘿卜驚魂未定地屏住呼吸,用葉子拍了拍胸口。
長離迷茫地環顧四周,“我們該往哪裡跑?”
焉九也分不太清東南西北,他們被小童放在竹筐裡一路抬過來,根本不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方。
他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往那邊吧。”
兩顆蘿卜鬼鬼祟祟地上路了。
長離一邊貼著牆根走,一邊抬頭看天。
太陽當空,正是午時。
“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熬過今晚,這一關就結束了……”
焉九謹慎地左右張望著,生怕從哪裡冒出一個不速之客,將他們逮回後廚。
前方的路口遠遠走來一個人影,焉九連忙拽了長離的葉子一把,“前麵有人!”
兩顆蘿卜當即把自己埋入旁邊的花壇,和身邊精心打理的花木排排而坐。
人影漸漸走近,是一個穿著長袍的道君,他目不斜視地經過了這座花壇。
長離和焉九齊齊鬆了一口氣。
道君倒退兩步,走了回來。
兩顆蘿卜驚恐地屏息凝視著眼前放大的人臉。
道君疑惑地看著兩顆跟周圍格格不入的蘿卜葉,伸手撥弄兩下。
“這裡什麼時候長了這麼醜的兩顆雜草,也沒道童打理?”
長離氣得差點直直豎起頭上的蘿卜葉。
醜,他在說誰醜?
連蘿卜葉都不認識,這個沒常識的家夥!
道君打量著“兩顆雜草”,伸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看著有點礙眼,還是叫人來除了吧……”
他抬腳往前走去,準備去找一個道童來乾活。
道君剛一離開,長離就葉須並用地從花壇裡爬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浮土,朝他離開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你才是雜草呢!”
焉九從花壇裡翻出來,拉了她一把,“我們蘿卜有大量,彆跟人類一般見識,先跑路吧。”
長離果斷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當那名道君帶著小道童回道花壇邊時,隻看到殘留的兩個小土坑,“咦,草呢?”
道童用鏟子把小土坑拍平,正色道:“道君,您是不是看錯了,這個花壇我們每日都有好好打理的,怎麼會長出雜草來呢?”
道君微微皺眉,“我剛剛明明路過看到了兩顆雜草,一顆葉子還斷了半截,醜不拉幾的……”
道童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天還亮著呢,這位道君也沒飲酒,就開始說胡話了。
他敷衍道:“您大概是認錯了草,為了準備今日的蘿卜宴,我們把整個園子都悉心收拾了一遍,絕不會漏掉一顆雜草的!”
同一時間,長離和焉九在院子裡迷路了。
這裡的園子都長得十分相似,道路蜿蜒曲折。
兩顆蘿卜長得矮,隻能看到眼前的幾丈距離,走著走著就繞了一個圈,走回了起點。
長離被太陽曬得有些渴了,之前幾日他們都埋在靈土裡,有靈氣滋養,不餓也不渴。
現在頂著大太陽走路,就變得格外疲憊。
當他們第三次經過一個小池塘時,長離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焉小九,我想去泡一泡水。”
焉九看著近在咫尺的水麵,隻覺得涼絲絲的水汽迎麵而來,不禁有些心動。
“那就,泡一會兒?”
“撲通——撲通——”
兩顆蘿卜接連跳入水中,濺起兩朵小小的水花。
長離把葉子以下的蘿卜身埋在水裡,舒適地歎息:“可算是活過來了。”
焉九把頭鑽進水裡,“咕嚕嚕”吐出一串氣泡,又抖落葉片上的一串水珠。
“這水裡有靈氣,可以多吸點補一補。”
長離一聽,馬上將自己埋得更深了。
這時,池塘邊傳來一陣說話聲。
“道君,您去那池塘邊的亭子裡坐一坐,我去幫您倒一壺茶。今天的日頭太曬,您方才一時眼花,也是正常的……”
聲音越來越近,那個熟悉的人影走入池塘邊的涼亭,側對著水麵坐下。
長離在水裡整個蘿卜都僵住了,“焉小九,是剛剛那個眼瘸的道君!”
焉九還沒說話,涼亭裡的道君卻抬眼望了過來。
他本是隨意掃過,卻在看見水麵上兩顆顫顫巍巍的蘿卜葉時凝住了目光。
道君猛然睜大了眼睛,他起身走到亭子邊緣,雙手撐住木質圍欄,上身前傾。
“這,這半截禿葉子,好生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