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是一起搭伴曬個太陽。
扶桑摸了摸她的葉子，“那就好。”
等那隻白毛狐狸回了狐族，一切就會回到正常的軌跡上。
然而天不遂人願，獸族又起爭端，焉玄被留在了遠離紛爭的樹族。
扶桑看著這隻沒能成功送走的白毛狐狸，猶如看一個燙手山芋。
縱使扶桑再不樂意，小九裡香和焉玄還是一日日親近起來。
和喜好安靜的樹族不同，白毛狐狸格外活潑，每天都給小九裡香帶來各種新鮮玩意兒。
今天帶一隻彩色蝴蝶，明日帶一塊漂亮石頭，後日帶一截漂亮絲帶……
不出一個月，小九裡香的樹腳下就堆了各種雜七雜八的小禮物。
扶桑看那隻白毛狐狸越來越不順眼，他對狐狸精這個物種的厭煩程度，甚至超過了那些啃食樹葉的害蟲。
這年秋天，白毛狐狸化形了，變成了一個模樣俊朗、身姿挺拔的少年。
他向樹族中最擅長打辮子淩霄花學習了如何打小辮，然後給小九裡香編了滿樹的彩色絲帶。
晚風吹過，一樹飄逸的繽紛彩帶在暖橙色的夕陽裡簌簌作響，映照著樹下少年格外燦爛的笑臉。
扶桑站在院子門口，靜靜地看著院中猶如畫卷的一幕，最終悄悄轉身離去。
第一年春天，當潔白的小花再次堆滿枝頭時，小九裡香也化形了。
她給自己起名叫朝九，意喻朝陽中盛放的九裡香。
焉玄細心地將她散落的青絲打成漂亮的小辮子，在發間插上小花。
比朝九大了好幾歲的菖蒲小聲道：“這名字文縐縐的，還不如叫阿香呢，簡單又明了。”
下一秒，菖蒲就在焉玄涼颼颼的目光中閉緊了嘴巴。
焉玄雖然化形比他晚，但是修為卻在這兩年裡突飛猛進，遠超同輩的小妖們。
特彆是有一次冬青開玩笑般揪了朝九的小辮子，被焉玄狠狠收拾了一頓後，樹族的其他小輩便都有些怕他。
化形後，朝九也開始修煉了。
扶桑給她尋了樹族修煉的各種典籍，焉玄卻更喜歡言傳身教。
“雖然我們種族不同，但都是妖，修煉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朝□□得快極了，一點都不像一個剛化形的小樹妖。
她孜孜不倦地汲取著新的知識，充盈自己。
十年後，獸族動亂平息，焉玄該回狐族了。
扶桑不知為何，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而啟程那日，焉玄突然對前來送彆的朝九道：“阿朝，同我一起回狐族吧。你上次不是說樹族的典籍都看得差不多了嗎，狐族藏書千千萬，你都沒有看過呢。”
扶桑的一顆心忽然提了起來。
朝九的眼睛卻亮了。
一直生活在樹族，她還從未去外頭的世界看過。
扶桑對上朝九亮晶晶的眼睛，驀地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取出一個儲物袋塞給朝九，啞聲道：“裡麵的東西，出門時用得上。你多出去看看也好，曆練才是最好的修煉方式。”
扶桑頓了頓，又道：“外麵妖心複雜，多注意安全。”
朝九笑著答應下來，“扶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朝九和焉玄離開了。
扶桑的院子徹底安靜下來。
既沒有那個討厭的白毛狐狸的吵鬨聲，卻也沒了朝九溫言細語的說話聲。
扶桑把自己變回了樹形，紮根在原本朝九生長的位置。
恍惚間，他仿佛能聞到那年春天，九裡香盛開的濃鬱花香。
扶桑慢慢閉上了眼睛。
樹族生命漫長，等他好好睡上一覺，朝九就該回來了吧。
*
數年之後，扶桑一覺睡醒的時候，沒有等來朝九回來的好消息，卻等來了菖蒲拿來的一封請帖。
是朝九和焉玄大婚的請帖。
隨著喜帖一並送來的，是朝九的一封信。
信裡講述了這些年她和焉玄遊曆各地的故事，他們甚至偷偷去了一趟鬼域，焉玄還和一個鬼族小子狠狠打了一架……
扶桑沉默著看完信，沒有說話。
菖蒲覷著他的神色，小聲問道：“扶桑，我們要去一趟狐族，問問朝九嗎？”
扶桑搖了搖頭。
狐族妖主那一脈，不輕易和外族通婚，朝九和焉玄的婚事能成，中間應該少不了波折。
更何況朝九隻是一棵普通的九裡香，不是樹族中的珍貴血脈，縱使天賦再好，估計也有些狐族的老家夥多嘴。
扶桑緩緩道：“朝九看起來脾氣溫和，卻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既然她選了焉玄，那便不會輕易動搖。”
沉思片刻後，扶桑拿出一個儲物袋遞給菖蒲，“這裡是一些樹族常用的靈液，你送去給朝九。狐族的氣候不如我們樹族舒適，得靠靈液滋養……”
菖蒲收下儲物袋，動了動唇，“扶桑，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扶桑慢慢道：“我就不去了，你替我把祝福帶到就好。”
朝九和焉玄大婚那日，漫天紅霞。
扶桑看著絢爛的天空，再次沉眠。
朝九有孕的時候，狐族又生動亂，朝九在動亂中傷了根基。
她勉強生下孩子，卻還是落下病根。
扶桑得知消息，讓菖蒲送去靈藥。
再後來，便是一場大火，朝九失蹤了。
扶桑第一次離開樹族，去狐族和焉玄打了一架。
他想，他當初就不該同意朝九跟這個小子離開樹族的。
焉玄找了朝九多久，扶桑便找了朝九多久。
最不喜歡外出的扶桑用了幾百年時間，走遍了妖界的每一寸土地。
直到學宮建立，焉九作為新一任妖主，邀請各族經驗豐富的長者來學宮授課，並親自拜托了他。
扶桑看著這張隱隱帶著朝九影子的臉龐，最終答應下來。
半年後，他再次在學宮見到了朝九。
不是作為妖主夫人的朝九，而是作為學宮老師的朝九。
歲月偏愛她，隻讓她的眼中多了幾分閱曆的沉澱，容顏卻一如昨日。
唯有那一身清新淡雅的九裡香味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若隱若現的鬼氣。
扶桑了然。
怪不得他翻遍了妖界都沒找到她。
是妖是鬼，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朝九回來，他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