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城主有病16(2 / 2)

書生猶豫的看向陶語,接著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一邊將自己藏在陶語身後,一邊小聲道:“今日著火,我來看看大姐。”

他畏畏縮縮的模樣,讓嶽臨澤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叫囂他不配,可嶽臨澤卻還是平靜的看向了陶語。

陶語對書生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很無奈,瞪了他一眼後護住他,微微福身道:“城主大人,天寒地凍的,您又剛經曆一場大難,怎麼不在屋裡歇著,要當心身子啊。”

她字字句句都像在關心他,可嶽臨澤心裡清楚,她說這些,不過是想替書生解圍而已。

嶽臨澤怔愣的看著她,竭力控製眼角那一點濕意。他是她回護的人,而自己卻是她要警惕的對象,這一刻他們三個人站在這裡,嶽臨澤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早就是她的陌路人了。

她今日和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她已經不喜歡他了。想到這裡,嶽臨澤莫名覺得想笑,自己當初毫不留情的要殺她,如今又什麼資格去糾結喜不喜歡的事。

他才是那個最不配的人。

這麼一想,嶽臨澤瞬間冷靜下來,看著書生的眼神也沒了敵意:“乳娘今日找我,說你和她兩情相悅,想請我為你們二人做主,她說得可是真的?”

書生愣了一下,第一時間去看陶語,看到她的眼神後才連連點頭:“是、是,我跟乳……大姐兩情相悅,可是畢竟年紀懸殊,若是就這麼回去,定然會被家中長輩責難,便想請城主大人為我們做主。”

“年紀哪裡懸殊了?你這話的意思是嫌棄她?”嶽臨澤看清他方才眼中的遲疑,整個人再次冰凍起來,渾身都散發著殺意。這個蠢貨得了便宜,竟然還敢嫌棄?

“我我我沒有啊!”書生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隨口一說,我是不嫌棄的,可我父母有些頑固,我怕他們會責難大姐。”

“是啊,他不是那個意思,若他嫌棄的話,一開始便不會答應和我好了。”陶語笑意盈盈的替書生解釋,假裝順手將念念抱了回來,看到他手上的紗布沒有滲血後鬆了口氣。

她護犢子的樣子讓嶽臨澤的心口不住的發疼,整個人都有些顫。

陶語的模樣在嶽臨澤眼中,那是頂天的好看,可在管家看來,就有些辣眼睛了。如果不是城主在這裡,如果不是城主一副喜歡這又黑又胖還平平無奇的乳娘的樣子,他肯定要一巴掌扇在小孫子臉上,問他是不是豬油蒙了心。

但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如果拆散了小孫子和乳娘,說不定城主會不死心,到時候如果真把人娶回城主府就糟了。

雖說他想讓城主還俗,但以娶一個有過孩子又年紀大的醜女人為前提,他寧願城主做一輩子的和尚,至少不用等四十歲的時候給夫人過六十大壽!

這麼想著,管家違背良心道:“城主您看看,這兩人感情多好,一看就是發自真心的,哪裡有什麼嫌棄的意思。”

“可不是嗎?我怎麼會嫌棄大姐。”書生訕訕道。

陶語忙附和著笑,趁管家和書生都沒注意時瞪了嶽臨澤一眼。嶽臨澤垂眸:“哦。”

陶語:“……”把小書生嚇成這個狗樣子,就一個哦字打發了?

嶽臨澤看向她,假裝沒有看出她的惱火,抿了抿唇道:“我今日要去城主府,你和念念一同回去,你們的事……回去再說。”

“是。”陶語當著外人不好跟他說什麼,福了福身後便應道。

嶽臨澤深深看她一眼,看到念念在她懷裡開始不老實後,便把孩子接過來轉身離開了。他一走,管家立刻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書生的腦門,咬牙切齒道:“以後再找你算賬!”

書生縮了一下,等他走了之後才慌張的看著陶語:“怎麼辦怎麼辦,大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急什麼,跟我回去,在城主府旁邊找個客棧住下,到時候把你父母叫來,讓他們看看我這樣子,肯定嫌棄的要死,到時候你再表現出非我不娶的架勢,咱們裡應外合,叫他們徹底慌了,再找合適的時機叫他們做選擇,讓他們在我和你心上人之間選一個,腦子有問題才會選我。”陶語篤定道。

書生聞言猶豫的看她一眼,半晌吭哧道:“您彆這麼說,您跟我剛認識就這麼幫我,顯然是個大好人,但凡是好人,那便是好看的。”

“……我是不是該跟你說句謝謝啊,”陶語好笑道,“我可不覺得我不好看,隻是覺得你家就你一個孩子,若是城主說要你不準納妾,而我又這把年紀了,他們定然會怕我不能給你家留下香火,到時候在他們眼裡,跟我比起來,你那個心上人就顯得好了。”

書生不好意思的看著她:“可是這樣我總覺得你會被作踐,因為我爹娘真的……”

“放心,不會的,”陶語對這點相當篤定,她背後可是城主大人,哪敢有人給她穿小鞋。

她想了一下繼續叮囑:“你什麼都不用管,擺出非要和我成親的架勢就可以了,等你父母急透了,便會打起你心上人的主意,到時候讓你心上人端著點,讓他們請上兩次再來勸你,你到時候再表示回心轉意即可,剩下的都交給我。”

“哦、哦,我都知道,她那裡我也去了書信了,叫她到時候不要太著急,也不要露出馬腳。”書生聽得連連點頭。

陶語掃他一眼:“知道就好,那就彆慌了,該乾嘛乾嘛去,我要跟嶽臨澤回去了,再見。”她說罷就轉身回去收拾東西去了。

書生看著她笨重的背影一時間有些迷茫,半晌嘀咕一句:“她怎麼一副跟城主大人很熟的樣子?”

陶語這裡不止有她自己的東西,還有念念的,她回去後收拾了許久,等她背著包袱出門後,就看到馬車已經等在那裡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看到馬車車轅上有焦黑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今日那場大火,又想到嶽臨澤拚死也要從書房救出來的那些東西。她目光從眼前的馬車上轉移到後頭,看著後麵那輛上拴著的箱子,第一個念頭便是,他又把那些東西都帶上了?

這個想法叫她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雖說她還有些彆扭,可這種被他愛到癡狂的滋味還真不錯。

並非她犯賤,連他對自己開槍的事都不介意,而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在他的立場上,未必會比他仁慈,更何況她從一開始來到這裡的目的便是不純的,隻是其他人格沒有發現,而這個副人格發現了而已。

因為這裡是精神世界,因為這裡的一切最終都會消失,所以她哪怕對副人格有感情,也並沒有真的深到哪裡去,否則她完全可以違背醫生準則,讓副人格替代主人格去現實生活和她在一起。

正是因為她有些漫不經心,所以才在這個世界遭受徹底的滑鐵盧,這是她的錯,而非副人格的錯。更何況她心裡清楚,哪怕當初開槍的人是副人格,他們兩個人之間也是她一直處在上風。

更愛的那個人,往往會低到塵埃裡。最後之所以會鬨成這樣,並非副人格沒把她放在高過自己的位置,而是因為副人格心裡有大義在,他可以為了她死,但無還城不可以。這麼一個純粹到極致的人,她為什麼要去恨他?

若真的用常人思維去想這些副人格做過的事,那她從一開始就會退出治療,畢竟她先前便對自己強調過,精神世界也就罷了,如果是現實世界,那她肯定不會冒險和這樣一個極端分子在一起。

所以啊,她看在這人還深愛自己的份上,這次隻要欺負一下下就好,隻欺負這一次,權當報了一槍之仇,然後便認真履行自己的義務,幫他解除戾氣,讓他不必再終日陷在痛苦之中。

這一次他的戾氣源頭,哪怕沒有從他口中知道,她心裡也是清楚的。畢竟他那麼喜歡她,卻親手殺了她。

陶語從站在外頭發呆,嶽臨澤便是知道的,念念早已經睡了,此刻的車廂裡沒有第二個人盯著他,他可以將自己的緊張和不安稍微泄露出一點——

她這是暴露身份後,連馬車也不想和他同坐了嗎?也是,上山之前她便是不想同坐的,若不是他去了外頭,說不定她有多煎熬。那他這次也去外麵?

一想到她如今連看見自己都覺得厭煩,嶽臨澤心裡一陣一陣的發寒。

正當他忍不住去掀車簾時,車簾已經在外頭被掀開,下一秒陶語便鑽了進來,寬厚的身體立刻讓車廂變得狹窄了。

“我……我出去和車夫坐。”嶽臨澤垂眸道,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陶語斜了他一眼:“坐著吧,現在是白天,你出去坐像什麼樣子。”

嶽臨澤聽出她話裡的不情願,苦笑一聲道:“抱歉。”

陶語輕哼一聲,把旁邊念念的小被子蓋得更嚴實點,接著看也不看嶽臨澤了。嶽臨澤小心的看她一眼,見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奉送,心裡也是愈發難受,可麵上卻隻能維持冷靜的表情,因為如今的他已經沒有資格了。

且這資格是他當初親手葬送的。

馬車緩緩上路,到了山下後開始越跑越快。陶語閉著眼睛休息了半天,都沒聽到對方的動靜,忍不住將眼睛睜了一條縫,結果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嶽臨澤坐得筆直,肩膀挺拔的繃著,一雙眼睛泛著紅,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仿佛一尊眼睛有毛病的雕塑。

……如果沒有開槍那事,這貨現在應該已經嚎啕大哭了吧。陶語嘴角抽了抽,難得一點心疼都沒有,而是覺得十分快意。

這個混蛋,就得好好感受一下後悔的情緒才行。想到這裡,陶語勉為其難的開口:“怎麼,後悔當初殺我了?”

嶽臨澤被她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手指一顫,麵上卻還是‘淡定’如初,聽懂陶語的問題後,他沉默許久問:“假如我喜歡了你,是不是會導致無還城覆滅?”

“當初你喜不喜歡我,難道自己心裡還不清楚?”陶語挑眉。

嶽臨澤瞬間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啞聲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可是我不敢承認……”因為一旦承認了,便說明他當初下殺手根本沒必要。

陶語嗤了一聲,等著他下麵的話。果然,嶽臨澤問:“你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讓所有世界覆滅的?我當初並未看到你殺他們。”

能用什麼辦法,總不能說這裡是精神世界,你們都是假的吧。陶語咳了一聲,胡謅道:“你可知道‘我即世界’這四個字?”

嶽臨澤一愣,顯然是不懂。陶語來了靈感開始忽悠:“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每次和你長得一樣的人消失,他所在的世界便會消失?”

“想過,可是沒想通。”嶽臨澤坦誠道。

陶語嗤了一聲,睜眼說瞎話:“因為你們是同一個人不同時間的轉世而已,你們雖然都覺得自己是獨立的個體,可嚴格說來你們就是一個人,所看所聽所喜歡都是一樣的,每當一個人要死時,他眼中世界就會坍塌,而無意闖入其他時空的你,也會在那個人死前感受到這種萬物潰散的感覺。”

陶語見他聽得入神,繼續道:“所以你以為和你長得一樣的人一死,他的世界便覆滅了,那可不就是覆滅麼,人都死了,哪還能看到什麼東西。”

“……你為何不早說。”嶽臨澤啞聲問道。

陶語斜了他一眼:“我早說你信嗎?非說是喜歡我就會毀滅世界,可你喜歡我這麼多年,這世界有一點毀滅的意思嗎?”

她說完心裡一聲歎息,這麼好的理由當初自己為什麼沒有編出來呢?!

嶽臨澤怔愣的看著她,眼眶逐漸紅了起來:“所以是我誤會了是嗎?從一開始,你便要的隻是我的命,我卻因此殺了你……”

每說一個字,他的心口就多出一分疼痛,說到最後的時候,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臉色也如紙一般蒼白。他痛苦放捂上眼睛,一點透明的液體落到掌心的紗布裡,很快消失不見。

陶語看著他的模樣也覺得可憐,咳了一聲佯裝不在意道:“彆太難受,我又不疼,再說這事已經過去了,緊抓著也沒意思。”

她說完瞄了嶽臨澤一眼,見他始終坐在那裡不動,眼皮心虛的眨了眨,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玩過火了。正要再說些什麼時,馬車車輪突然碾到一塊石頭,整個車廂跟著一顫,有即將傾倒的危險,她想也不想的衝去護住還在軟榻上睡覺的念念。

誰知道嶽臨澤也和她做了同樣的動作,隻是後她一步,等她撲到軟榻旁時,他才衝過去,恰巧撞在她的後背上,形成了一個回護的姿態。

馬車搖晃一瞬後很快穩了下來,軟榻上的小姑娘連動都沒動一下,睡得十分安穩。

“城主大人,您沒事吧?”車夫的聲音透過簾子傳進來。

陶語動了一下,背後的人卻沒有讓開,依然將她攔在懷裡,陶語眉頭微皺。外頭車夫還在問,她隻好先回答了:“城主無事,繼續走吧。”

說完她頓了一下,冷聲道:“放開!”

話音剛落,脖頸處便傳來一陣溫熱,她愣了一下,才察覺出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