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城主有病19(2 / 2)

嶽臨澤理虧的不說話了,他當時整個人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哪有空理會這些,再說也無人敢當他麵說這些,等他知道這些傳聞的時候,他已經上山做了和尚,成了看破紅塵的出家人。

陶語見他不說話了,好笑的看他一眼,他這段時間沒有再剃頭,頭發長出了一寸多,看起來硬朗又精神,叫人看了總想摸兩把。

陶語遵從自己的內心,當真去摸了一把,沒等嶽臨澤反應過來,便拿著糖葫蘆離開了,嶽臨澤急忙跟了過去:“你去哪?”

“睡午覺。”陶語回答。

嶽臨澤小心的看著她:“那我也去。”

“去哪?”陶語挑眉。

嶽臨澤本想說和你一起,但看到她的眼神後,話到嘴邊變成了:“我去監工,這幾日緊趕慢趕,咱們寢房已經初具規模,相信再過不久就能住進去了。”

他自從不再背負無還城的存亡,便整個人都輕鬆下來,演技又變得和之前哭包時一樣拙劣,哪怕陶語掃了他一眼,都能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陶語也沒拆穿他,聽到他的話後隻是說了句加油,便轉身離開了。

有了陶語的‘鼓勵’,嶽臨澤多了許多乾勁,又叫人去請全城的工匠來幫忙。無還城百姓一聽是為夫人建屋,一時間青壯勞動力來了許多,本該是半年才能完成的工作,硬是在兩個月內完成了。

陶語將東西搬進新屋時,已經到了暮春時節,整個無還城的樹枝上都點綴著綠葉,去到哪裡都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當夜,陶語洗漱完從屏風後出來,便看到嶽臨澤正局促的坐在床上,看到她後眼神都晃了晃,她輕笑一聲:“去洗澡。”

“……好。”嶽臨澤匆匆往屏風內去,因為走得急,路上還絆了一腳,差點摔個狗啃泥。

陶語聽著像打仗一樣的聲音,好笑的躺到了床上,一雙眼睛在屋子裡轉動。這屋子還很新,為了健康用的都是老木頭,也沒有叫人刷漆,所以看起來比先前那間簡陋不少,可陶語卻覺得很喜歡。

看著看著,便覺得有些困了,她打著哈欠往裡頭躺了躺,閉上眼睛假寐,結果等嶽臨澤出來時,意識真的逐漸模糊起來。

睡得朦朦朧朧時,察覺到靠床邊的身側有潮濕溫熱的氣息壓了過來,她悶哼一聲,下意識又往裡麵躺了躺。嶽臨澤看到她動時心臟都停了一瞬,僵在半空中等她重新安靜了,這才敢躺到她旁邊。

當身體落在床上的那一刻,嶽臨澤心裡鬆了口氣,眼睛呆滯的盯著床帳上一個點,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他想伸手牽住陶語,手指動了幾次後卻始終沒能抓住她,最後隻好放在離她一指之隔的地方。

陶語換了地方,睡得並不安穩,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就模模糊糊的醒來了,睜開眼睛接觸的還是黑暗,她沉默片刻想起身去倒點水,結果一動就碰到了旁邊的人,頓時愣了一下。

“醒了?”嶽臨澤輕聲問道,聲音裡沒有一絲睡意。

陶語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睡在一張床上了。她應了一聲,嶽臨澤便起來了,地上傳來幾聲腳步聲後,屋子裡就亮了起來,嶽臨澤就著燭火給她倒了杯水,晾得差不多了才給送過來。

陶語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了幾口之後又將杯子還給他,嶽臨澤送回桌子上後重新熄滅了燭火,摸索著到床上躺下。

他剛一躺下,陶語就在旁邊抱住了他的胳膊。嶽臨澤僵了一下後很快調整好自己,伸手抓住了她溫熱的小手。

“還是你身邊睡得舒服。”陶語小聲道。

嶽臨澤嘴角揚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平靜。兩個人在黑暗中十指相扣,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彼此心裡又十分清楚,對方並沒有入睡。

在陶語又開始犯困時,嶽臨澤低聲道:“我會對你好,會補償你。”

“……嗯。”陶語應了一聲,接著便陷入黑甜的夢境。

兩個人共同睡了一夜之後,似乎往日那些矛盾被翌日升起的太陽曬化了,都不再提當初的事,像沒有隔閡一般一起生活。

因為嶽臨澤不再將死亡當做自己的目標,城主一位就不急於卸給念念了,念念終於不用整日跑去府衙讀書識字,又開始了無憂無慮的日子。

生活順遂平安了,便顯得日子越來越快了,不知不覺就到了仲夏時節,陶語已經來這個精神世界幾個月了。

一日傍晚,她坐在亭子裡看著滿池荷花發呆,心裡盤算著回去的時間。從她來這個世界開始,就沒有急於為副人格治療,就是因為她心裡清楚,這是最後一個世界。

等她從這裡離開,此生就不會再有機會和‘嶽臨澤’這三個字有任何乾係。

她舍不得啊。

反正不管她在精神世界多久,現實世界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這裡留得久一些?

當然,精神世界還存在,就意味著副人格的戾氣並未消除,嶽臨澤本身痛苦還在,這樣的相守意義似乎也不大。為此她矛盾過,前幾日更是乾脆去問了他。

那天難得是個陰雨天。

兩個人在火爐前為念念烤鞋子,她糾結半晌,終於問了出來:“你不快樂是嗎?”

嶽臨澤愣了一下,莫名道:“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覺得你不快樂,你心裡在想什麼呢?在為什麼耿耿於懷呢?”陶語歎了聲氣,將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我偶爾夜裡驚醒,發現你並未休息,為什麼不睡?”

嶽臨澤呆呆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吭哧道:“我沒有痛苦,你肯和我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每天都像做夢一樣,就是……就是覺得不太真實。”

“什麼不太真實?”陶語問。

嶽臨澤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回來了,你還肯和我在一起,每日睜開眼睛便能看見你,這一切都對我來說不太真實。”

陶語跟著笑了笑,又換了種問法:“那你如今還有什麼怨懟嗎?不管是對你我還是誰,又或者說有什麼想要卻要不到的執念,你都告訴我吧,我想讓你更開心些。”

“你是我一生摯愛,我對你隻有愧疚,如何能有怨懟,不過想要的東西……”嶽臨澤說完突然沉默一瞬,接著笑了起來,“有兩樣想要的東西,一個是需要一生才能完成,另一個則是要在某個合適的時候才能做,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做。”

“那是什麼?”陶語挑眉。

嶽臨澤噙著笑低下頭:“一個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但是另一個不可以。”

他說完頓了頓,抓住陶語的手垂眸道:“阿語,我希望能和你白頭偕老,這是我如今心裡最想要的東西,我隻要和你白頭偕老,在我們再次相遇時便想了,雖然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雖然我告訴自己不要癡心妄想,可我還是想要的。”

陶語愣了一下:“那第二個呢?”

“等白頭偕老之後吧,我到時候再說。”嶽臨澤輕笑。

陶語定定的看著他,見他眼底儘是坦然,突然明白他如今戾氣已經轉變為執念,這執念不會讓他感到痛苦,但如果無法實現的話,這個世界也不會消失。

……白頭偕老。是不是做到了這四個字,副人格才會消散?

那日的聊天之後,陶語便有了這麼一個認知,後來又纏著他做了次簡單的心理催眠,確定如今支撐他活著的,就是這麼一個執念,陶語心裡便有了譜。

之前每一個世界,都是完成了副人格的心願才解決的,有的副人格想求一個公平,有的想要一場廝守,她做到了才會心甘情願的消失,如今這個恐怕也是。

那就是說,她必須要留在這裡和他度過漫長的一生了?

陶語勾起唇角,眼底也滿是笑意,眼前的荷花池雖然還沒有荷花盛開,但她似乎已經看到了美景一般。

既然副人格的心願和她的心願重合了,那她就不必再糾結下去了,安心留在無還城和他過日子就是。

等到時機合適時,這個世界就會自然消散,大佬的病徹底治愈,她也會回到現實生活中,拿了錢把債給還了,將在這裡的一切都當做一場美夢珍藏在心裡,然後去過她平凡而又忙碌的一生。

盤算好了,陶語如釋重負般歎了聲氣,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或許是因為是最後一個世界的緣故,她之前一直拖拖拉拉的,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現在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好好陪他度過這一生吧。

“在想什麼呢?”嶽臨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陶語怔了一下,回頭便看到他站在一片綠色前,笑得如夏天一般清甜,她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你今日回來的好早。”

嶽臨澤走過來牽住她:“街頭那家蝦餃過了今日便要回家鄉了,恐怕沒有個十天半月的不會回來,我今日特意早些回來,想帶你和念念去嘗嘗。”

“是麼,那今日多買些,他們回去這麼久,我可怎麼活啊,一定要多吃些才行。”陶語笑道。

嶽臨澤看她貪嘴的模樣忍不住笑話她兩句,遭到了她的無情碾壓。兩個人一路打鬨著出門去接還未下學的念念,管家含笑看著他們吵鬨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才轉身離開。

如果說先前他還有些懷疑陶語的動機,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他總算對她徹底放心下來。再說不放心又能如何呢,陶語的到來,明顯讓城主和小姐都開心起來,這座城主府也終於開始有了人味。

這樣就足夠了。

城主府的生活逐漸邁上正軌,陶語不再顧慮其他,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城主夫人,平日除了帶念念,便是在家等著嶽臨澤下值,生活說不出的無聊。

又一日等完大的等小的後,陶語終於受不了這種枯燥了,雖然現實世界最多隻有三個小時,但對她來說這裡可是實打實一天天過的,嶽臨澤如今才二十出頭,距離他們白頭偕老這個目標,至少還有四十多年,她實在受不了四十年都這麼過。

某日晚上她將自己的苦悶和嶽臨澤說了之後,嶽臨澤便叫她去看場地,好在城內給她建個心理谘詢室。這件事正中陶語下懷,她當即開始忙起這件事。

因為有城主大人的支持,她發誓要做無還城最大的谘詢室,於是單是籌備就耗費了半年多,等谘詢室生意穩定後,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

這段時間她的辛苦嶽臨澤都看在眼裡,以為她終於可以休息時,她又開始興致勃勃的搞起了分店,又開始帶學員,變得比先前忙了十倍,嶽臨澤和念念先前隻是白天很少看見她,現在直接白天完全看不到了。

又是一晚,陶語邁著有些疲累的腳步往家走,時不時還咳嗽幾聲。剛走了不遠就看到前方燈籠下等待的嶽臨澤,她愣了一下笑著迎了上去,牽住他的手問:“你怎麼在這裡?”

“等你。”嶽臨澤含笑道。

陶語點了點頭,牽著他一同往院裡走:“怎麼今日突然等我了?”

“因為……今天是念念生辰。”嶽臨澤說完,看到她驚訝的表情後很是無奈,“我就知道你忘了。”

“她睡了嗎?我現在去買禮物。”陶語說完轉身就要走,一邊走一邊捂住嘴咳嗽。

嶽臨澤一把拉住她:“你的我已經幫你準備了,她現在已經睡著了,等哪天有空你再補給她就是。”

“我這段時間真是忙昏頭了,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陶語隻覺得本來就疼的腦子更疼了。

嶽臨澤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站定了,抓著她的胳膊半晌小心道:“你、你可以不要這麼忙了嗎?不是不讓你忙,你喜歡的事,怎麼做都可以,隻是你看你現在,明明傷寒還沒好,卻還要為此忙碌,我怕你會吃不消。”

陶語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嶽臨澤歎了聲氣:“如果你是想造福百姓,無還城有如今規模的谘詢室已經夠了,如果你是想多賺錢,城主府有的是銀子,跟百姓相比,我和念念更需要一個健康的你。”

陶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嶽臨澤忙道:“當然咱們家你做主,你要是真喜歡這種生活,那就這樣吧,我好好照顧你就是。”

“……我又沒罵你,怕什麼啊,”陶語好笑道,“你說得有道理,正好我新鮮勁也過去了,找個人接手這事業吧,我是得好好歇歇了。”

嶽臨澤一愣:“你的意思是不乾了?彆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什麼意思不意思的,為了公平起見,你和念念也不準做自己的事了,陪我四處走走,我想看看這大千世界。”陶語笑著推他往前走,是她鑽牛角尖了,忘記自己留下的本來目的是陪他到白頭,而不是將時間浪費在其他地方。

人生短暫,這裡的一切結束後更是過眼雲煙,等她回了現實世界,就連這裡的時間都會模糊,一生會被她的大腦自動壓縮成三個小時內的回憶,她該珍惜身邊人真實存在的每一天才是。

於是翌日清晨,府衙和學堂突然收到了某家人的請假條,等他們去城主府找人時,一家三口已經踏上了遊曆世界的征途。

一連五年,他們都沒有回來,流連於各地的山水風光,直到管家身體微恙,他們才急匆匆趕回來,這一次陶語和嶽臨澤都學會了節製的安排時間,不管多忙都會留出陪伴家人的時間。

又一個五年,陶語清晨睜開眼睛,突然看到眼前熟睡的男人眼角多了一道皺紋,她愣了一下後跑到銅鏡邊,看到裡頭還是如初的相貌,頓時覺得頭大了——

她忘記了自己不受精神世界時間影響的事了。

陶語頭疼的捏住臉,半晌猶豫的看向還在睡的男人,心想白頭到老這件事,如果隻白一個人的……還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