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跟自己走的,嶽臨澤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件事。
如果他有可以一輩子霸占這具身體的能力,那他一定不會離開這裡,哪怕她不喜歡,也要和她耗上一輩子,逼迫她此生和自己白首。
可惜他不行,從來這裡開始,他就一直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不斷在消散,最近更是沒有辦法支配身體,睡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每次醒來都十分困難,如果再留在這裡,恐怕要不了幾天,自己就會在某一次睡著後再也醒不過來。
這些隻是他的直覺,但心裡仍然存了一份希冀,直到昨夜又一次昏迷,陶語親口告訴他不能再留下,他才明白,自己必須要走了,哪怕不能帶走陶語。
他並非貪生怕死,隻是習慣性權衡利弊,人隻要活著便有無限的可能,可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夠讓陶語愛上他,如果在這裡消耗到死,定然會惹了她的厭煩,還不如留一條命回去,等她哪日在這裡呆得無味了,或者有了什麼事過不下去,便可以去尋他,他隻要活著一天,便是她在這世上最大的依仗。
又或者,他回去養好身體,再召集術士想辦法來到這裡,把人給搶回去。總之比死了的好。
嶽臨澤安靜的坐在那裡,用無形的屏障將他和這個世界隔開,直到門口傳來動靜,他才看了過去。
不是陶語,是一個怯生生的年輕人,敲門進來後沒看到陶語疑惑一瞬:“您好,請問陶醫生呢?”
“有事?”嶽臨澤沉聲問,目光落在了他手中厚厚的資料上。
年輕人道:“我來給陶醫生送病例,請問您知道她在哪嗎?”
“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放桌上吧。”嶽臨澤道。
年輕人猶豫一瞬,見嶽臨澤沒穿病號服,心想他應該不是病人,於是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道了聲謝匆匆離開了。
嶽臨澤獨坐一會兒,見陶語遲遲沒有回來,便給她打了個電話,那邊陶語剛和專家組確定方案,正打算往回走時,接到了嶽臨澤的電話,她還未開口,就聽到對方冷靜道:“怎麼還不回來,方才有人來了,送了些東西後就走了。”
“我五分鐘就到了,什麼東西啊?”陶語隨口問。
嶽臨澤掃了一眼,看到上麵寫了他的名字後頓了一下,回答道:“一疊紙,像是公文,但是寫了我的名字。”
陶語猛地僵住,隨後心臟狂跳起來,但仍然要裝作冷靜:“哦,那東西啊,是我老公先前的資料,你不要亂動,我現在就回去了。”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朝著嶽臨澤的病房狂奔而去,心裡焦慮的罵負責這件事的人,如果被他知道了真相,那事情就麻煩了。
嶽臨澤聽到手機裡傳來忙音,眉頭微微挑了挑,他不是傻子,陶語雖然努力抑製語氣,他還是聽出來了她的緊張……似乎是從提起這些東西才開始的。嶽臨澤的目光定在了資料上。
陶語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樣瘋跑過,心臟像要跳出胸腔了一樣快,可還是覺得自己慢得不行,等她跑到病房門前時,還因為來不及刹車撞在了門上,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她顧不上疼,咬牙推開門,正好和往這邊看的嶽臨澤對視上,而他的旁邊正是那本資料,看起來並未動過。
陶語鬆了口氣,笑著朝他走去:“怕你等急了,我就趕緊跑回來了。”
嶽臨澤安靜的看著她。陶語被他看得心臟一縮,訕笑著看了資料一眼,怕自己做得太明顯,她有些不敢立刻過去把東西拿過來。
氣氛莫名的壓抑,陶語舔了一下嘴唇,在呼吸順暢後坐到他旁邊,同時離資料更近來了些:“我剛剛已經和專家組商量好了,等一下咱們先去吃個飯,吃完飯再送你離開,等你走了之後,我就想辦法去找你,你覺得怎麼樣?”
嶽臨澤指尖一動,沒有說話。陶語見他沉默,心裡更是慌張,現實催眠治療需要病患極大的配合,他如果反對的話,恐怕很難成功。她的眼睛不自覺的瞟了一眼桌上的資料,不停的說著等她過去之後的生活,想讓嶽臨澤放下戒心。
嶽臨澤安靜的聽著,等她把暢想的未來說完,眼底的諷刺才漸漸顯露出來:“你想讓我死,隻需告訴我就行,何必說這些好聽的糊弄我,陶語,我被你騙得還不夠嗎?”
陶語心裡猛地一驚,聲音都跟著顫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資料我已經看了,”嶽臨澤平靜的拋出驚雷,“我並非什麼另外世界的人,隻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臆想出的人格,我的世界也好,我本身的存在也好,都是依附在他身上的,如今我的世界已經摧毀,你現在要做的,不就是將我也毀了嗎?”
直到看到這份資料,他才突然靈台清明,知道了當初為什麼會有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來殺他,為什麼自己在受了重傷之後,四周的世界都扭曲破碎,他當初以為是自己出現的幻覺,如今想來,恐怕是世界滅亡的征兆。
而眼前這個女人一直以來都知道這一切,而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殺了他的。
陶語怔怔的看著他,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嶽臨澤抓住她的手,在上麵溫柔的印下一個吻:“我本想活下去做你的後盾,可現在看來,我連做個後盾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是嗎?”
“……你聽我解釋。”陶語艱難道。
嶽臨澤看向她,勾起唇角輕笑一聲:“騙局已經揭穿,可以告訴你那些手下不必再做準備了,我是不會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