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尉繚(1 / 2)

盤秦 春溪笛曉 8621 字 3個月前

造紙作坊有人盯著了,扶蘇也就暫且把它擱下。

入夏之後,天氣越發炎熱,隻有早上和晚上稍微涼快一些。

扶蘇和張良、李由便約好每日早些起來一起練劍讀書,早上趁著還不太熱到處走走,午後天氣熱得厲害,大可以用來午歇,這樣晚上他們又可以精神抖擻地秉燭夜讀。

張良和李由對新的時間安排沒意見,反正十幾歲的少年人正是精神最好的年紀,哪怕晚上覺少些也沒問題。

隻是他倆依然不對付,每天早上練劍時都會切磋一番,明著是演示給扶蘇看,實則都是在暗暗較勁。

扶蘇多少也看出他們對彼此有些看法,但也沒法居中調和,畢竟他們並沒有把矛盾挑到明麵上來。

而且他們看似隻是相互看不順眼,更深層的原因卻是一個為秦廷儘忠,一個心係韓廷。

這一點是絕對不能挑破的,否則他們三個人連短暫的友好相處都做不到。

扶蘇挺珍惜張良這個朋友。

他知道張良不可能一直留在秦國,所以倍加珍惜眼前的相處時光。

接下來的日子裡三人有問題就相互討論,有感悟就相互切磋,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便去請教韓非或者程邈。

時間便在三個人每日相伴習劍讀書之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

這日張良和扶蘇飯後覺得天氣還算涼快,相約到彆莊外散步。

才走出一段路,張良便見有人開始往彆莊西邊送竹子,瞧著數量還不少。

張良好奇地問:“這麼多竹子,是你讓人收的?”

扶蘇點頭:“對,我叫人建了個作坊,需要竹子做原料。”

張良眉頭挑了挑,接著問:“作坊?做什麼用的?”他還笑著調侃了一句,“接下來不收糞了?”

扶蘇也沒瞞著:“糞當然還收,這作坊麼,是造紙用的。”

“造紙?”張良琢磨著這陌生的字眼,不太能理解。

造,自然是製造,紙又是什麼?

扶蘇說道:“紙是用來書寫的,當然,還有很多彆的用途,不過最重要的就是用來寫文章。我們現在大多用絹帛書寫,其實有些浪費,若是用竹紙來寫的話成本會低廉許多。”他大致給張良講了一下造紙之法。

扶蘇講得稀鬆平常,張良卻越聽越心驚。

要是這漫山遍野的竹子可以變成扶蘇口裡的紙張,那讀書人的書寫習慣怕是要從此改寫了!

這段時間張良除了讀書練劍之外,還在觀察彆莊裡出現的一些新鮮事物。

扶蘇讓人收糞堆肥、扶蘇推行改良的新犁這些事張良都了解過了,感覺這些東西可以在勞作過程中摸索出來,扶蘇興許是與某個老農交談時得到的靈感。

但,憑空造出一種書寫用的紙張來,可能嗎?

張良忍不住問:“你怎麼想到用竹子造紙的?”

扶蘇道:“年前我曾經大病一場,在夢裡稀裡糊塗地遊曆過許多地方,有些我以前沒見過的東西莫名其妙就出現在我腦海裡了。我想著反正我要在這裡養病,平日裡也沒什麼事要做,索性就試試到底是不是真能做出來。”

張良早感覺扶蘇的心智不像是六歲小孩,聽扶蘇這麼說竟不覺得驚訝。

他心裡莫名有些沉重。

如果當真有仙人入夢把這些東西傳授給扶蘇,那豈不是代表老天在幫著秦國?

張良問道:“用竹子造竹紙要多久?”

扶蘇估算了一下,說道:“約莫兩個多月,現在已經讓人處理好一批竹子了,具體能不能造出紙來還得慢慢摸索。”

張良點點頭,表示了解了。他本來想過一段時間就與扶蘇辭行,現在看來他至少還得再留兩個月,好好看看扶蘇所說的紙張。

兩個人在彆莊外散了一會步,還是受不住午後猛烈的豔陽,回彆莊各自午歇去了。

扶蘇睡得挺香,張良卻輾轉反側,沒能入眠。他翻來覆去半天,最終還是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跳了起來,去尋暫住在學宮的韓非說話。

韓非聽張良說了造紙之事,也沉默下來。

如果扶蘇真能把紙張造出來,是不是說明秦國是天命所歸?

韓非坐在綠竹之下,靜默良久,輕輕歎了口氣。他說道:“左右不過兩個月,倒時再看看。”

張良點頭。

相處多了,張良漸漸覺得扶蘇雖然早慧,本質上卻還是個赤誠之人,至少待他是這樣。

比如他想知道的東西扶蘇從不隱瞞,全都大大方方地告訴他,也不防著他與其他人接觸。

倒是李由那家夥始終對他心存警惕。

張良也不在意,倘若他處在李由那個位置,他會比李由做得更徹底。

有了造紙一事橫在心頭,韓非和張良都暫時歇了離開的心思,安心在雲陽縣住了下來。

隨著最炎熱的盛夏到來,扶蘇眼看著大家都被暑熱逼得心浮氣躁,便按計劃叫人推舉村中有經驗的人出來講學。

不管大經驗還是小經驗,隻要可以用到農事上,都可以先來找他說一說,他覺得好的,每旬便讓他們上台講學,組織周圍的村民來旁聽,好叫大夥多些交流、少走彎路。

扶蘇平時就很和氣,每日早起會出莊走一圈,好脾氣地和他們打招呼,甚至還駐足和他們閒談。

不過這和單獨接見還是不一樣的,知曉扶蘇要專門騰出空來見他們、聽他們說乾農活時自己咂摸出來的道理,很多人都覺得受寵若驚!

至於扶蘇到底能不能聽懂,這一點根本沒有人懷疑。

扶蘇可是給他們改良出了新犁!

既然扶蘇說要聽聽他們的經驗,那肯定是能聽明白的!

於是每日扶蘇騰出來接待外客的時段,彆莊的訪客總是絡繹不絕。

扶蘇接見的人多了,甚至都能分辨各個村子在口音上的微小差異,對方一開口就知曉他們來自哪裡。

學宮那邊的講學台在六月伊始時被用了起來,隻是上台講學的不是飽學鴻儒,而是些衣著十分樸素的老農;來捧場的也不止是學宮的學生,還有許多周圍村莊的村民。

張良也去聽了兩輪,覺得扶蘇簡直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