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球場裡也靜悄悄,應該是賽後都散了。
胡靈予三兩下爬上樹,鑽進樹冠,衣服果然還在,連口袋裡的手機都沒掉。
他趕緊團吧團吧抱起來,單手摟著樹乾滑落到地麵。正準備撤,忽然感覺背後有視線,回頭,就看見路祈趴在圍牆那裡,位置和先前讓傅西昂他們幫忙撿球時一模一樣,恍惚間胡靈予還以為時光倒流了。
胡靈予:“……你在那兒多久了?”
“從比賽結束到現在,”路祈想了想,“怎麼也有十分鐘了。”
胡靈予:“一直趴在這兒?”
“看管東西,當然要就近守著。”路祈說得特彆理所當然。
胡靈予怔了怔,看見懷裡抱著的衣物才反應過來,路祈看見他獸化了,自然也知道他的衣物留在樹上,但:“你在幫我看著?”
路祈點頭。
“那你怎麼不直接幫我拿下來,”胡靈予皺眉,“狐狸爬樹也不是那麼輕巧的好嗎。”
路祈微微歪頭:“一般這種情況好像應該說謝謝,而不是嫌棄助人為樂者做得不到位。”
胡靈予:“你都閒得能趴在這兒十分鐘幫我看東西,就不能伸把手?”
路祈:“狐狸爬樹不輕巧,鹿更難。”
“你到底想乾嗎。”胡靈予不兜圈子了,現在的路祈和他都算不上認識,一個算不上認識的人特意過來等他,非奸即盜。
路祈氣定神閒:“我剛才都說了,等你謝我。”
胡靈予:“樹是我自己爬的。”
路祈:“洞是我幫你找的。”
胡靈予:“……”把這茬忘了。
所以路祈果然是特意把球打飛替他解圍。
“謝、謝謝。”懸崖上的那個路隊長不斷在腦內閃回,以至於胡靈予這兩個字說得磕磕絆絆,心不甘情不願。
路祈倒是很容易滿足:“不客氣。”
“但是為什麼呢,”胡靈予禁不住好奇,“咱倆都不認識,為什麼幫我?”
路祈單手托腮,掛彩的臉上眼睛彎下來,像月牙:“看你可愛。”
……
夏風徐徐,書聲琅琅。
獸化心理學課老師在講台上滔滔不絕:“……所以雖然說性格的形成與很多因素有關……”
胡靈予在講台下看似認真聽講,心思已經飄到太平洋。
距離那場飛跳球已經過去三天,但隻要他晚上一閉眼,那天的路祈就自動在他腦海浮現,然後循環播放“看你可愛”。
雖然自己的確天真善良又可愛、活潑開朗還很帥,有人想撩正常,但這個放在路祈身上絕對有問題。
絕對。
說是帶著上輩子的陰間濾鏡也好,反正路祈嘴裡的話,胡靈予一個字都不信。
“胡靈予……胡靈予!”
略帶不滿的聲音拉回胡同學注意,抬眼就對上了獸化心理學老師犀利的目光。
身旁的黃衝一個捅咕他,提醒他站起來。
老師:“我剛才都講了什麼?”
黃衝放在課本上的手偷偷指向幾個段落。
胡靈予立刻會意,眼神飛快往下瞟自己的課本:“性格的形成與很多因素有關……生理因素,家庭因素,環境因素,教育因素……但有時一些重大的事件或者變故,也會對人的性格造成影響,甚至是顛覆性影響……”
念到這裡,胡靈予突然頓住,有什麼東西在腦中閃過,卻抓不住。
黃衝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卡殼,一個勁在底下踢他腳。
胡靈予回過神,硬著頭皮讀完,終於等到心理學老師勉強的一句“坐下”。
是了!
落座的一刹那,胡靈予終於捕捉到了,那是一個模糊的記憶,淡到他幾乎遺忘。
曾經的胡靈予,那個真正在該讀書的年級讀書的胡靈予,第一次聽到路祈的名字不是在後者以鹿科考上偵查係、名動全年級的時候,而是更早。
似乎就是這樣一個初夏,太陽開始刺眼,吹進教室的風變得溫熱。老師在上麵講課,他們在底下紛紛擺弄手機,將剛得來的勁爆消息彼此瘋傳——9班一個叫路祈的被打了,據說傷得挺重,當場緊急送醫,打他的那幾個好像是5班的,已經被學校帶走了,具體怎麼處理還不知道。
大概是這樣,胡靈予記不太清內容了,卻清楚記得那張和訊息同時瘋傳的照片。
一地狼藉,血跡刺眼。
這算重大變故嗎?大到讓一頭好鹿徹底黑化,從此立誌報複社會?
胡靈予不知道,但至少有這樣的可能。換句話說,如果他能阻止這件事,是不是就能在路祈滑向深淵前拉一把?
所以這件事到底什麼時候發生的??
胡靈予苦思冥想也沒有頭緒,恨不能搞個洛陽鏟去記憶深處挖掘。
太過於專注確切日期的結果,就是他壓根忘了考慮另外兩件事——路祈現在到底是不是好鹿?以及,憑什麼要拉那家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