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幾秒鐘,俞鹿盯著蕭景丞毫無血色的臉,腦海裡懵得成了漿糊。
蕭景丞——怎麼會出現在佛安寺?
在房間裡待得越久,血腥味就越濃。他的身體,草率地裹了多層白布,還有血絲滲出。不用看都知道,底下的傷口很深,下手的人是想殺了他的。
而且這麼嚴重的傷勢,堂堂蕭將軍的兒子,不在自家府上養著,反倒出現在了這座偏遠寺廟的破後院裡。
唯一的解釋,是他不得不逃。
在逃命的間歇,無暇停下來好好處理傷口。
俞鹿的眼前,立馬就浮現出了蕭家注定會有的那一場浩劫。
現在是六月上旬,劇情裡,永熙帝也確實是這一個月,對蕭家動手的。之後,蕭景丞還被甕中捉鱉,在舒城內狼狽地躲了幾天,才逃了出去。
但是,為什麼……她完全沒聽見蕭家落難、蕭齊被亂箭殺死的風聲?
係統:“永熙帝的目的,是將蕭家滅門。既然是滅門,他從一開始,就是打算將事情瞞死,做成意外的。哪想到有一條漏網之魚跑了出來。”
想到那個修羅地獄一樣的滅門情境,俞鹿的身子,微微地顫了一下。
那麼說來,她昨晚在荷花池旁邊看到嵇允在和人說話,大概不是錯覺。
他是在和拚死護著蕭景丞離開的人,在交接這個人吧?
因為今天靖王府要來佛安寺祈福。正好是一個光明正大地離開舒城、而且不會在城門口被盤查的機會。
俞鹿的心思,從來沒有一回,那麼清晰過。
難怪了……看原劇情的時候,她猜不到嵇允是如何用通天本領將這麼一個大活人給弄出去的。
原來他是利用了祈福的機會,用馬車將蕭景丞帶出了城,藏到了佛安寺。
因為早已被劇情告知過嵇允會利用她,且沒有多少真心實意,所以,在驗證了的這一刻,俞鹿並沒有難過的感覺,內心隻閃過了四個字:“果然如此。”
就在這時,走廊外麵,遠遠地傳來了幾個僧人說話的聲音。
有人在朝這邊靠近!
俞鹿猶豫了一刹,回到了門邊,將木門悄悄合上了。陽光猛烈,透過窗紙照在室內,即使門窗都關了,也還是很明亮的。
窗紙外,有兩道人影走過,並未發現內裡的異常。
係統:“蕭景丞情況危殆,請宿主給予處理。”
俞鹿:“?!”
她在蕭景丞的旁邊蹲了下來,發現他的確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這個人是一個重要人物吧,不能讓他死在這裡。畢竟“維護劇情”也是她的任務之一。
俞鹿想起來了,自己的荷包裡有一些參片。之前,她感染了風寒後,她的娘親看她體弱,命人給她備了一些上好的貢品參片,每天讓她含一塊在舌下,益氣養身。
俞鹿盤腿坐下,倒騰了一下荷包,從裡麵倒出了一枚參片,小心翼翼地趴近了些,想將參片塞進蕭景丞的嘴裡。
哪裡知道,這家夥昏了以後,也還是很警惕,牙齒緊咬,俞鹿一個清醒的人,居然還掰不開他的嘴。
似乎被她弄煩了,蕭景丞煩躁地轉了轉頭,冷不丁地甩手,推了她一下。
俞鹿一個沒穩住,被他推倒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瞪了瞪眼,也來氣了,撲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直接硬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掰開了他的嘴,將那塊參片強行塞進了他的舌下,戳得蕭景丞都要嘔了。
係統心驚膽戰地說:“宿主,你悠著點……他隻剩半條命了啊。”
俞鹿說:“這怪誰?是他逼我霸王硬上弓的。”
蕭景丞的臉色鐵青,迷茫中,感覺到了舌底下有一陣清苦回甘的味道化開了。仿佛化成了一口仙氣,滲入他的經脈中,將他那口快要散儘的氣,猛地吊了回來。
乾完這一切後,俞鹿就發現進度條變成了25%。果然,維護劇情,也能提高進度條。
這時,她聽見了外麵的走廊,有一陣明顯壓低了的腳步聲,正朝著這個僻靜的院落而來。
係統:“宿主,躲起來。友情提示:不藏好的話,可是會死得透透的哦。”
俞鹿:“會死?!”
她一驚,環顧四周,慌忙滾到了幾個壘起來比人還高的箱子後,躲藏了起來。
多虧這裡的雜物夠多,藏個人也是輕輕鬆鬆的。
俞鹿將衣角都收好了,門下一刻就被推開了。
三個斜長的人影,被陽光投映在了木地板上。俞鹿屏住了呼吸,卻沒等到這三人往裡麵走。
一個陌生而低沉的聲音問:“嵇公子,怎麼了?這扇門有問題嗎?”
“葉子掉了。”是嵇允的聲音。從影子看,最修長的那一個身影,一邊說,一邊蹲了下來,拾起了什麼,說:“佛安寺後院的屋子,門隻有內栓,而無外栓。雖說這個院落足夠僻靜,少有人來,我亦隻是短暫離開一陣,但謹慎起見,關門時,我在門縫上夾了一片樹葉。”
若是門被動過,那片葉子就會落地。
俞鹿如墜冰窟。
樹葉?她進門時根本就沒有仔細檢查,誰會想到嵇允的心思那麼縝密啊!
這究竟是什麼狗屁支線劇情啊,是送命劇情才對吧?
最開始那個陌生的聲音說:“你意思是有人進來看到過少爺?”
這人叫蕭景丞做少爺,估計就是將蕭景丞拚死救出來的蕭家部下。
嵇允說:“不好說。”
俞鹿的心口臟卜卜跳,慢慢後退。這三人已然跨了進來。
走在前方的,是一個身材高壯、膚色黝黑的武將打扮的男人。
隨後,便是嵇允。
現在在山中搬樹的人,都還沒回來。看來,嵇允是故意留在山中幫忙的。
搬樹現場人多又雜亂,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脫身,跟上山寺,將蕭景丞從藏身的馬車中帶出,安頓在這裡。然後,出去接應蕭景丞的人。
萬一東窗事發了,他也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也就是說,她剛才,是正好乘了嵇允短暫離開的空隙,進了房間。
最後一個進來、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人,是一個背著藥箱子的郎中。
那武將說:“大夫,你快給我家少爺看看他傷勢如何了。嵇公子,我們檢查一下這個房間。”
俞鹿的臉色變了,忽然瞥見了旁邊有一塊帆布,蓋著一些雜物,連忙挪了過去,趴著鑽進了帆布底下。
生死關頭,人的潛力無窮。她都驚歎自己可以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地快速藏起來。
從帆布和地板之間的縫隙,她可以看見那個武將的靴子,緊張地咽了咽唾沫。
那雙靴子在周圍的箱子處轉了轉,就朝她這個方向走來了。
這時,俞鹿的後背上,隔著那塊帆布,有個玩意兒動了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