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搜上的腥風血雨,也在這個深夜刮進了現實。
淩晨,市中心的某家私家醫院。
普通醫院的縫合會留下較為明顯的疤痕。因此,醫生建議俞鹿轉到整形醫院來做傷口縫合,才能儘量做到愈合後的美觀。
事發後,俞鹿工作室的電話、郵箱,都已被聞風而來的狗仔們的來電、郵件給擠爆了。
走廊上,經紀人眉頭緊皺,斟酌語句,先用工作室的賬號發布了“俞鹿輕傷,無生命危險,呼籲粉絲冷靜”的消息,安撫住了情緒不穩定的粉絲。期間,放在旁邊的手機一直在嗡嗡嗡地震動。電池不堪重擔,已經發出了電量不足的警告。
這時,後方的門開了,兩個警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經紀人合上了電腦,迎了上去:“警察同誌!”
兩個警察都有四十多歲了,長得嚴肅板正。對著受害人親友,他們的語氣還是比較溫和的,說已經初步錄完口供,之後若有需要,會再聯係俞鹿一方配合調查。
經紀人和他們握了個手,點頭道謝。等他們離去後,才急匆匆進了裡頭。
醫院的簾子已經拉開了。俞鹿倚在了一張靠背搖起的床上,疲倦地閉目養神。
受傷的那隻手搭在無菌布上,已纏好了紗布。
她還來不及脫下聚會穿的裙子和高跟鞋。肩上半披著一件西服。臉上殘妝星點,眼線輕微暈染開來,顯得脆弱和嫵媚。
小林給她將衣服拉好了,擔憂地說:“俞姐,你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俞鹿聽見聲音,慢慢睜開了眼。
小林一愣。
在她心裡,俞鹿一直都是遊戲人間,冷淡天然又不留情的性格。
但在此刻,她的眼裡,卻似乎多了一些小林看不懂的脆弱和迷茫。
一瞬星鬥移,一瞬滄海幻。
經紀人憂心忡忡地問旁邊的醫生:“請問醫生,她的手不會留下疤痕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說:“如果病人不是疤痕體質的話,好好護理,留下明顯疤痕的幾率還是很低的。康複期間一定彆碰水、彆弄得發炎。明天再來換藥吧。”
經紀人喜憂參半,苦笑著說:“哎,好。辛苦您了。”
從醫院出來,天還是黑的。俞鹿披著毯子,一坐上車,就靠著不動了。但眼睛並未合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昏暗的車窗外遠去的街景。
在回來後,係統就消失了。但俞鹿不會懷疑它存在過。
她如今還記得,在自己死前,身體的骨頭被翟輕羽的車子碾碎的痛苦。
也不會忘記,在係統的陪伴下,她在七個世界裡以不同的身份活過。那些宿體,像她又不像她。
她像是做過一場春秋大夢,在夢裡生死愛恨。醒來時,現實卻隻過去了一秒鐘。
但俞鹿深深地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一秒鐘之前的心境了。
係統說那些世界是虛擬的。
但是,當那七個世界的回憶、七段鮮活的人生,沉甸甸地朝她壓下來,注入她的腦海裡。她真的能當做是過眼雲煙,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俞鹿無聲地摸了摸手臂上的白紗布。
被車刮倒時,雖然手臂的傷口鮮血淋漓,但她一眼就知道這沒有傷及要害血管,還預測到了醫生給自己縫合的手法。
這是作為雇傭兵軍醫活著的那一世,給她留下的本能。
甚至,如果現在給她一把槍,她也還記得裝填子彈的步驟。
作為魅魔的一世,是最靠近現在的。殘留的本能更加深刻。此刻摸到尾椎骨處光禿禿的,沒有了尾巴,竟有了一種怪怪的空缺感。
存在過的痕跡,又怎麼能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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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鹿愛乾淨,回到家,用膠袋包住了傷口,衝了個熱水澡,就鑽進被窩裡,縮成了一團。
天氣寒冷,室內有暖氣。窗玻璃上結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
在傷口麻醉的效果消退前,俞鹿睡著了。
淩晨時分,千家萬戶都在沉睡。
如果有失眠的人在這時候拉開窗簾,或許會注意到奇異的景象——街上的枯枝吐露新芽,凍僵的蟲子重新蠕動,圍牆湧出水珠,空氣的溫度,正以每小時一攝氏度的速度在上升。
這一年來,全球的天氣異常,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華國東部主要城市,七月的平均溫度隻有十三四度。本可以去海邊衝浪度假、在沙灘曬陽光浴的夏天,變成了出門要穿羽絨服、說話噴著白霧的冬日。
就像是月曆在翻頁。時間卻停滯不前了。
華國不是唯一異常的國家。
實際上,全世界都被困在了停滯的時間裡。
北半球是永恒的冬日。南半球是永恒的夏天,充滿了荒誕的錯亂感。
但從現在開始,未來要被改寫了。
外麵的氣溫一升高,室內的暖氣就很不合時宜了。
在半睡半醒間,俞鹿悶出了一層汗,咕噥著翻了個身。
在不斷陷落的意識裡,她聽見了一個聲音,在耳邊呢喃。
“我們的賭注已經結束了,你還是不願意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