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1 / 2)

送君入羅帷 龔心文 11199 字 3個月前

穆雪捏了捏“岑千山”的臉頰,看他的臉頰鼓起一塊,露出無辜迷茫的神色,覺得十分有趣。

從前穆雪一旦開始修行,便十分專注且沉迷,從不輕易為外事所耽擱。

特彆是在魔靈界的那些年,占著修為高深,可以做到神滿不思睡,氣滿不思食。便時常沉醉於煉器之中,兩耳不聞窗外事,有時候三五日過去了才會回過神來。

這幾年,也不知為什麼,黃庭中的這隻水虎,倒是經常能分去她的一點心神,讓她心甘情願放下修行,陪他玩耍一番,

雖然“水虎”“紅龍”隻是自己的腎氣和心神所化,又是在自己私密的黃庭之內。但他畢竟頂著一張小山的臉,穆雪也不好意思太過分,也就是摸摸耳朵,捏捏臉蛋,逗他玩。

那水虎和她十分親近,不時用臉蛋蹭她手臂,任憑撫摸。還偶爾垂下纖長的睫毛,伸出舌頭來,舔一舔她的手指。

這樣的動作用小山的模樣做起來可太勾人了。

穆雪心中憐愛大生,有一種悄悄乾了了不得的壞事,卻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隱秘興奮感。

她可不知道,就在一牆之隔,岑千山手肘撐這桌麵,滿麵通紅,苦苦忍耐。

那隻無形無色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會從什麼角度來襲。這樣無法把握,無法看見的緊張感無限放大了感觀。使他渾身過電一般又酥又軟,幾乎不知所措。

師尊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在穆雪的黃庭之中,天空中的火龍從雲層中降下來,縮小成靈蛇般的大小,繞著穆雪轉了一圈,從穆雪的脖頸上伸出腦袋來,和她以同一個角度看著地麵的那隻水虎。

坎虎乃是人之腎水所化,代表著人的欲|望。

而離龍又稱心之神,是心神的具象化。

因而這條龍等於是剔出理智的原始心性,自然同穆雪有著相同的愛好和想法。

赤紅的離龍支著腦袋和穆雪一起看了片刻,來了興致,鱗甲冰冷的紅色龍身遊蕩下去,纏上了那白皙的腳踝。

隔壁的房間驟然傳來一陣水盆打翻的聲響,動靜之大,把穆雪從黃庭中拉了出來。

那是岑千山所在的臥房。作為修行之人,不說道法玄妙,至少身手敏捷,日常生活中是很難失手打翻什麼東西的。

穆雪站起身來。

小山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

穆雪推開門的時候,岑千山正彎腰收拾灑落了一地的漱洗用品。看見穆雪來了,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漂亮的眼瞼帶著一絲委屈又混著一點薄怒,眼角堆著春|情,麵頰上桃花未褪。

穆雪本就心底有鬼,被他拿這樣的眼神一看,莫名覺得一陣心虛。看他也沒什麼事,隨便打了個哈哈,不曾進屋就想要離開。

此刻的穆雪站在二樓環形的走廊上,這裡的屋頂是透明的半球體,可以看見頭頂那璀璨而閃爍的星辰。

夜色寂寥,樓下的酒肆裡還趴著一兩個喝悶酒的旅客。

微弱的燈火,把窗棱的影子打在她的肌膚上。

岑千山看著站在屋外的人,她眉目彎彎,雙眸在倒映著點點星輝,閃著一點狡黠的光。

明明剛剛還肆意擺弄了自己,卻又想裝著若無其事地離開。

就像是從前,隻有自己一個人日日魂牽夢繞,她的目光永遠都隻專注於術法修行上麵,從不曾真正看過自己一眼。

寂靜無人的走廊上,被欺負了半夜的岑千山一步跨出屋門,拉住了穆雪的手,用力將她拉進屋裡來,抵在花格斑斕的門背上。

夢過了多少回,和她這樣耳鬢廝磨,彼此親近。

終於在這樣躁動不安的夜裡,他鼓起苦守寒窯一百八十年累積的勇氣,決定徹底大逆不道一回。

他氣息濃烈,他心跳如鼓,他氣勢洶洶而來,臨到落下了,卻終究還是收斂成那份小心翼翼。

那個吻炙熱而又克製,輕輕地咬一咬,觸一觸。仿佛隻是這樣的程度便已經足夠,足能紓解那蝕入骨髓的相思,化開那沉珂百年的痛苦煎熬。

青澀而不得章法,癡迷而又徹骨溫柔。

一吻終了,抵著彼此的額頭,如山如海的洶湧情意還壓在眼底

穆雪雙手捧住他的臉,

“我在大歡喜殿,學了一套功法。”她看著岑千山,聽見彼此濃厚的呼吸聲,“需要兩個人一起……修煉。嗯,你想不想?”

“想。”岑千山的喉音又低又啞,“我想,哪怕你以我為鼎爐,我都想。”

“胡說,怎麼舍得以你為鼎爐。”穆雪握住了他的雙手,在他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這一次,我們進你的黃庭好不好?”

黃庭是修行之人最重要,也是最脆弱隱秘的地方。

以岑千山如今金丹大圓滿的修為,進入穆雪的黃庭秘境,其實十分危險。隻要他一時忘了克製自己,一念衝動,強大的靈識很容易會讓穆雪身受重傷。

但相反的,穆雪如今的修為遠比不上他,若是在岑千山的黃庭之中,除非她故意加以傷害,是不至於損傷到岑千山強大的境界的。

而且作為雙修道侶,敞開自己,接納對方進入彼此的黃庭之中,也是一個必然的步驟。

於是穆雪打算讓岑千山帶著自己,到他的黃庭內修煉大歡喜秘法。

她原來以為這是一件已經水到渠成,輕而易舉的事。但麵前的岑千山卻低下眼睫,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點頭同意了。

他拉著穆雪的手,似乎要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在沉默中打開了自己最為柔軟脆弱的密境,引著穆雪進入獨屬於他的璿璣天地。

……

穆雪怎麼也想不到岑千山的黃庭是一口井。

漆黑、潮濕、狹窄、幽深陰冷。

她和岑千山一並站在這樣黑暗的井底,抬頭看去,頭頂的天空又高又遠,隻有小小一塊亮點,陽光永遠也照不進這樣漆黑的井底。

在腳下的泥濘中,躺著一個小小的男孩。他半張臉陷在泥濘中,衣不遮體,雙目失神,呆滯地蜷縮著身軀,一動不動。淤泥中偶爾翻出一條花斑細蛇,從他的肌膚上爬行過去。

模樣是幼年時期的岑千山,看年紀,比他到穆雪身邊還要早上好些年。

穆雪想要上前查看,身邊的岑千山卻拉住了她,“本來不想讓你看見這個。沒事的,不用管這裡,我們上去就好了。”

他拉著穆雪向上飛行,脫離了這個黑暗潮濕的世界。

從井口鑽出來之後,穆雪發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白雪皚皚的庭院。

院子幾乎和穆雪曾經的家一模一樣。

大地白茫茫一片,玉乾坤銀世界,紛紛淼淼的落雪,孤立其中的小小庭院。院中三兩間大屋,燈光溫暖。

唯一不同之處,在這寒霜飄雪的季節,院子裡卻有一株開得正濃的桃花。花開正盛,妁妁其華,樹下落英繽紛,鋪就一地春紅。

岑千山到了這裡,終於鬆了口氣,牽著穆雪的手,領她看那桃花。

他眼眸映雪光,帶著點期翼,期待著穆雪能夠喜歡,這是他在這樣荒涼而又冰天雪地的黃庭中,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

黃庭,又名祖竅,人體內的玄牝之門,萬物生發之所,本是恍惚查冥無色相之所在。隻因修行者各自的心境,生成出不同的景象。

上一世穆雪的黃庭蕭瑟荒涼,死寂一片。

如今,她的黃庭內卻有璿璣自轉,日月生發。心湖一片如鏡,湖邊綠草依依,蒹葭蒼蒼,時有飛鳥掠湖而過。又有水虎羞澀,飛龍頑皮。倒顯得生機勃勃,熱鬨了許多。

她卻想不到小山的黃庭,是這般景象。

穆雪抬頭看那株豔麗的桃樹,又回首看腳下黑暗無光的深井。

這樣的井絕不算是什麼好的心境。有此一洞,梗在心中,隻怕於將來渡劫飛升,大是有礙。

穆雪緊皺著眉頭。在自己的記憶中,依稀出現過這樣的一口井。

那時候,她剛剛收岑千山為徒,新收的小徒弟每日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包攬了所有瑣事,讓她十分滿意,於是更加狂熱專注地沉浸入煉器中去。

是有那麼一次,她沉浸在術的世界裡,不覺時間流淌,不知日月更替了幾回。

等她在工作台前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庭院中寂靜得很,就連地板上都有了一層薄灰,手邊的水杯也早就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