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完)(2 / 2)

靠臉吃飯[快穿] 夕夕裡 12675 字 4個月前

“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從前,那時,我還是成王妃,你也隻是個下等奴仆,盛夏時候,永樂侯府蓮花池邊上,你一身狼狽地立在人群裡,卻比誰都貴氣幾分,我一眼便看到了你。”

“那時的項天祺,和我眼前的沈麒,當真是同一人嗎。”

項天祺道:“你便當做是兩個人吧,項天祺做不到的事,沈麒替他做到,項天祺不敢觸碰的人,沈麒替他去搶,去奪,有什麼不好。”

沈眠道:“你是這樣想的?”

項天祺道:“是。如今的我,隻是沈麒。”

沈眠凝望著他,久久未語,不知過了多久,那雙清冷漂亮的眸子裡,驀地沁出一抹水光,他迅速垂下眼睫,掩飾外泄的情緒。

項天祺抬起他的下顎,問:“為何要哭,我對你做儘壞事,強占你身子的時候,你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為何要在此時流淚。”

沈眠淡道:“你看錯了。”

“看錯?”

項天祺撫上他泛紅的眼角,忽而俯下身,吻住少年輕顫的眼睫,重重吸吮,沈眠終於受不住,睜開了眸子,晶瑩的水珠斷了線般掉下來。

他緩緩問道:“你是不是曾在娘墓前發過誓,將來要做大官,做好官,造福百姓。”

即便簌簌落著淚,他的嗓音仍是清澈分明,不染塵埃。

項天祺蹙眉問道:“阿牛和你說的?”

沈眠不答,自顧言道:“倘若不是因為我,你今春殿試,想來已然拔得頭籌,得償所願,你可以做好官,做大官,輔佐明君,建功立業。倘若沒有沈淮這個人,項天祺,便還是那個清風朗月的項天祺,都是我的錯,倘若沒有我……”

“我暗暗期許,傾慕的人,也不會就此消失。”

項天祺猛然一震,瞬間醒了酒。

他呐呐問道:“你暗暗期許,傾慕的人,是我?”

沈眠輕啟粉唇,嗓音蒙上一層寒霜,冷冷道:“不是,我傾慕的人,已經消失。你不是他。”

仙人動了凡情,大抵便是如此情狀,眉目如水墨畫般清冷出塵,偏那雙漂亮的眸子裡藏著無限哀慟,堪比鮫人泣珠,更叫人憐惜。

項天祺自以為鐵石心腸,這一刻,五臟六腑都被捅穿了一般,疼得他青筋暴起,隻有將懷中之人抱得再緊幾分,才稍稍緩解。

他終於記起,那年盛夏,廊下微風拂過,少年被眾星拱月般簇擁而來。

一襲白衣勝雪,眼角下方一顆淡緋淚痣,嬌豔動人,眸光流轉,便勝卻萬千星辰,精致的眉眼微微彎起,乾淨得不似塵世凡人。

這謫仙似的人,卻親切握住他的手,笑問:“公子與我有緣,交個朋友如何。”

是他,推開了少年想要靠近的手。

他自以為卑微渺小,不敢靠近他,全盤否定、拋卻了過去的那個項天祺。

他強占少年的身子,對他百般折辱,禁錮,生生斷了那一點情絲。

項天祺垂眸看去,懷中的少年一如往昔純粹天然,而他,卻成了玩弄權術,卑鄙肮臟的權臣。

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全是他作繭自縛。

人生若隻如初見。

***

耳邊響起一聲提示——任務進程:100%

直播間:

——撒花撒花!!!

——撒fafa~~~~~

——恭喜!!下個任務再接再厲!!

沈眠著實鬆了口氣。

這次倒是沒急著走人,關鍵是沒想好怎麼死。

項天祺用衣袖擦拭他臉頰上的淚,動作輕柔,見沈眠止住了淚,便把他抱回房間,安置在榻上。

男人撫了撫他柔軟的發絲,輕聲道:“時候不早了,你好生安歇。”

沈眠問:“你不做麼。”

項天祺胸口一窒,許久悶聲說道:“我不會再碰你一下。”

“為何。”

男人沉默片刻,啞聲道:“你不喜歡。”

沈眠心下好笑,他要是不喜歡,誰能碰他一下?他刻意戳項天祺的心窩,道:“那從前,為何要做。”

項天祺啞聲道:“那時,我隻想讓你正視我,把我記在心上。”

沈眠蹙了下眉,卻忽而瞥見一道寒光,這畫麵,他曾在夢裡見著許多回,他驀地起身,扯住項天祺的手腕,擋在他麵前。

利刃破空的聲響,接著,便是穿透錦緞,切入皮肉的聲音,室內光線昏暗,待那人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然來不及收手。

鮮血低落在地板上,一滴,兩滴……很快地麵染了一灘血跡。

沈眠向後倒下,被項天祺接住,他眼底被鋪天蓋地的恐懼覆蓋住,終於想起,這世上還有“報應”一說。

他顫聲道:“淮兒,淮兒……”

“來人,快去請禦醫,請禦醫!”

項天祺顯然已經慌到極點,每一個音節都在發顫,抱著沈眠的臂彎顫抖得厲害。

沈眠搖頭,道:“不必白費功夫了。”

他話未說完,驀地咳出一口血沫,他抬眼看向對麵的男人,輕聲道:“魏大哥,淮兒對不住你,你祖父的命,就用我的性命來償還,可好?”

魏霆眼裡儘是驚慌失措,他快速出手,點上沈眠周身幾處大穴,才道:“不要說話,我帶你回紫雲峰,師父一定能救你。”

沈眠搖頭,蹙著眉,白皙精致的臉蛋一寸寸失去血色。

“我自己的傷,我自己清楚。”

魏霆眸中染上一片血紅,他咬牙問道:“為何離開紫雲峰,為何要回來找他,又為何……拚死救他。”

沈眠視線逐漸失了焦距,緩緩說道:“我無法看著他死,他待我不好,我卻偏動了心。魏大哥,我原想忘記上京的一切,真心去喜歡你的。你說要與我成親時,我也是真的高興。紫雲峰那一夜,你若沒有舍我而去,該有多好,”

魏霆痛不欲生,眼中儘是悔恨。

沈眠的嗓音漸漸弱了下去,低喃道:“更早,在成王府,也是你先舍我而去的……到頭來,始終對我不離不棄的,竟是百般折辱我,傷我至深之人。”

項天祺目眥儘裂,眼眶疼得發澀,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他眼底極致的傷痛,逐漸被一抹瘋狂所取代。

沈眠看出了他的意圖,硬是吊著一口氣,交代道:“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我不準你死,你便不能死。替我,好生教導洲兒,替欣兒,尋一門好親事,還要孝敬爹娘,替我……祭拜生母……”

“我想安靜地走,你們,不必來打攪我……”

交代好一切,他闔上眼眸,終是香消玉殞。

***

三年後。

陵安二年,陵安帝昏庸無能,不理朝政,重用宦臣,致使朝局動蕩,百姓民不聊生,輔政大臣沈麒起草禪位詔書,聯合百官,迫其退位。

同年春,成王雲城登基為帝,史稱康武帝。

夏初時節,上京已然被暑氣所籠罩。

城西一個小彆苑裡,沈嬤嬤在庵堂裡,給一個靈牌擦拭乾淨,道:“主子,轉眼你已經去了三年,是否已經轉生去了?”

“倘若還沒喝下孟婆湯,就給夫人托個夢吧,省得她日夜惦記你。也教訓教訓二公子,你這一走,就沒人管得住他了,他謀了個校尉的官職,就想去紫雲峰給你報仇,那可是閻羅殿啊,還好叫首輔大人攔下了。”

“害了主子的魏霆,聽說已經遠走大漠了,沒人敢告訴二公子,怕他為了尋仇,又去域外闖蕩。”

說著,她留下淚來,拜了一拜,抹淚離去。

沈府。

書房之內,項天祺仰頭飲了一口酒,抬起眸,眼中儘是癡迷。

卻原來,房間裡掛滿了同一人的畫像,或微微蹙眉,或垂眸淺笑,或酣睡正香,或朦朧欲醒,甚至是被疼愛時雙眸迷醉的神情……每一幅,皆美到叫人移不開眼。

“雲城竟想要追封你為後,癡心妄想,你已入了我沈家的宗祠,便是我的妻,旁人休想染指。”

他握緊一根素白玉簪,置於唇邊輕吻,道:“你要我做好官,我做到了,你要的太平盛世,我也給你了,事到如今,你也該原諒我了,是不是。”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畫中走出一個少年,一襲白衣飄然,冷清絕美的容顏,隻輕輕一笑,便美得不可方物,直把人心魄都給吸了去。

“淮兒,淮兒……”

項天祺驀地往前撲去,卻隻撲得一個空,他摔在地上,酒水灑了一地,掌心劃到碎瓷片,頓時一片鮮紅。

濃烈的酒香混雜著血腥味,將室內淡淡的墨香覆蓋了去。

男人低低一笑,呢喃道:“來世,我去尋你。”

***

是夜,沈府走水,內閣首輔大臣沈麒,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