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喝到冬天的第一口西北風, 這隻作者開了防盜。 希斯莉不是意料之外。
她是失而複得。
遲來的隱痛,在看見紐約明亮的陽光時,刺傷了布魯斯的眼底。他走出飛機,站上自動扶梯, 呼吸到充滿塵囂的陌生氣息, 一句話都沒有說。
夏日是燥熱的、暑意的, 布魯斯的指尖卻一直冰涼。
一輛黑色賓利無聲且敏捷地停在醫院門口。
病房門一點一點被人推開,走廊燈帶進了淺淺的影子, 蜿蜒到病床邊。
不到二十四小時裡遇見兩場恐怖片情形, 但希斯莉對此毫無所覺。
女孩子整個小腦袋都紮進了被子裡,布魯斯看不見她的五官, 隻有一小側烏發遮不住的臉頰, 能看出在這場酣夢裡睡的微泛血色。吊瓶裡的藥水快見底了,她擱在被子外的一隻手, 腕骨細得一掐就斷, 蒼白, 淡青,指節細長, 漂亮的像大理石質的雕刻品。
小桌上擱著一束花,沒寫卡片, 但看顏色和花卉搭配明顯是用心挑選的。
病房裡電視被調成靜音, 窗戶關的很嚴,隻有空調偶爾的風聲, 和女孩子安謐均勻的呼吸聲。
不到一秒鐘, 布魯斯不動聲色的推翻了之前關於這個孩子全部的想象。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希斯莉甜蜜的睡相,然後無聲的退了出去。
病房門重新合攏。
心情變得異常平靜的布魯斯不再焦慮於幾小時的等待,醫院空蕩蕩的, 走廊裡站著他的保鏢們,迪克正坐在家屬等待椅上,不出聲的對他露出一個壞笑。
“終於安心了?”布魯斯看見他最大的養子做著口型。
布魯斯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他們不知道,肯正平靜地聽著他們的動向。他沒有吵醒希斯莉,隻是因為他認出了布魯斯的臉。
肯依舊坐在倒塌的橫木上,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他的刀。
金屬刀鋒在月光下,閃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希斯莉,醒醒。
“……怎麼了?”
希斯莉睡得雙眼朦朧,她覺得自己又變得稍稍有些過熱起來。她睜開眼,長睫輕眨了幾下,眼前好一陣都是模糊黯淡的光暈,鼻腔和口腔內傳開了熟悉的乾燥和疼痛。
【我司的懲罰機製隻能保證不會對玩家造成傷害,但分功能尚有許多bug。】係統立刻上線,並演示了五十次高強度士下座,【提醒措施強度有待削弱,應有效播報玩家希斯莉·韋恩剩餘十小時作出決定。】
【…】
【該問題已反饋回公司,感謝玩家希斯莉·韋恩做出的貢獻,我們在此奉上遊戲幣和鑽石獎勵。】
隻是遊戲bug。希斯莉提取到了這個訊息,本來有點沉底的心情迅速被拉回到正常水準。
——去叫護士給你拔針。
希斯莉燒得熱乎乎的小腦袋用了五六秒對“我又發燒了”和“叫護士拔針”作出反應。她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用空餘的手在床頭摸來摸去,企圖不睜眼也能摁到呼叫摁鈕。
摁鈕摸上去冰冷得嚇人,難道是玻璃做的表麵?希斯莉險些一頭栽倒。渾身都疼,她咬緊牙齒,低燒帶來的周身痛感像有細小的針從每一個毛孔戳進去,在血肉的邊際翻來覆去攪動。
在模糊的光暈裡,希斯莉隱約看見摁鈕的綠燈被點亮了。
她卸了一口氣,費力地躺回枕頭上。
病房門開了。
護士來的有這麼快嗎?希斯莉模糊地嗚咽了一聲,她努力試圖睜開眼睛,然而隻能被走廊燈刺得眼淚直打轉。腳步聲徑直走到病床邊。
一隻微微發涼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摁好軟管。膠布被揭開,手的主人迅速拔出了針頭,並用醫用棉片緊緊壓住出血點。
好吧,一個全程安靜的男護士,希斯莉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背已經被那雙帶著薄繭的手擦出紅痕了。但這樣的握法倒也沒什麼侵略性,肯沒出聲提醒她,希斯莉自己也沒感覺到什麼危險,反而被人這樣摁著止血感覺還很好。
她實在沒力氣抽回手腕,隻能豎起耳朵,凝神細聽這位男護士的聲響。
高檔衣料摩擦聲窸窣,他坐在床邊,沉默地替她摁著手背止血;希斯莉又想起來,他走進來的時候沒有小推車行進的聲音,而且正常的護士都會在拔針後處理掉吊瓶等醫療廢品,他沒有。
“你是誰?”她小小聲地問。
布魯斯深深的凝視著她,他聽見了內心極大的震動,一時間竟然有些失語。
脫離開所有他自己的臆想,他的女孩兒在他沒能見證的地方,已經長成了花一樣含苞欲放的年紀。但怎麼會這樣?她是人間的花園裡最漂亮最柔軟的其中一朵,卻看上去馬上就要枯萎了。
她放在他掌心的手熱得滾燙,她有氣無力半闔著長睫,冰藍的眸子聚焦渙散,努力望著他,望著這個陌生人,然而她已經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瘦的像隻被拋棄的小貓。
布魯斯的心裡刹那間湧起一陣陣心酸的愛憐,更多的是後怕的慶幸。這朵單薄的小花骨朵,如果不能時時刻刻攏在手心,幾乎注定要在風中枯萎。
一切都是他的錯,但他還算來得及。
“我是布魯斯·韋恩。”
他儘可能平穩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並順從自己老父親的心意,在女孩子顫抖一下時,如願以償地包住了掌心柔軟的小手;女孩子纖細的指節和嬰孩幼嫩的小拳頭是完全不同的,布魯斯卻奇異地感到了熟悉,就好像長大了的希斯莉還跟他悉心照顧的嬰孩沒什麼兩樣。
“我是你的父親。”布魯斯低聲道。
遊戲總界麵上,地圖左下角的服裝店終於不再是不可用的灰色。虛擬屏幕上,每一件衣服都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查看,左側投屏顯示著衣服的超清模式,右邊則是名稱和屬性介紹。
這些衣服都是亮晶晶、漂亮而風格各異的,套裝名更是誘惑著人無比心動,但希斯莉鎮定地數了數,僅僅是可解鎖服裝後麵跟著的遊戲幣數和鑽石數,就足夠讓她放棄了“這個遊戲很好養技能”的想法。
希斯莉稍稍委屈地抿了一下唇,她沒舍得買下這筆足夠掏空她的衣服。
這個遊戲好肝。
【完成主線任務會有獎勵。】係統撒著非常人工智障的花上線了,貼心的在屏幕上晃蕩出水波紋,指引希斯莉單擊任務欄。
退出訓練場後,主遊戲的界麵肉眼可見地精美了很多,蔚藍色的星球被虛擬成可交互式的背景,兩指放大可以看見更多更多,山巒被無限放大,看似空無一物的地區出現了火柴盒大小的方形,在越來越近時不難看出是城市的建築物。然後是小小的人,他們和建築物相比就更小了,要放大到最大程度,才能看清一個個小人兒沒什麼五官的臉。
“……哇哦。”希斯莉感歎道,“你們的科技水平……”
係統又說了一聲感謝誇獎,電子音口齒清晰,顯得很乖,但希斯莉覺得她能“感覺”到,它驕傲地挺起了並不存在的胸膛。
又欣賞了一會虛擬地球儀,希斯莉終於點開了在閃爍著的任務欄。
【主線任務1-1:偶遇後的報恩。】
【對超級英雄產生好感是非常正常的事,他們習慣幫助弱者,但自己也會有一天需要被人幫助。在出門的輕鬆和愉快中,不要忘記保護他們,並順手保護他們熱愛的城市;你對這座城市並無惡感。】
【地點:紐約】
【任務完成時長:不限】
【可重複開啟任務。】
蜘蛛俠?美國隊長?黑寡婦?希斯莉望著任務的詳細介紹沉思起來。當然,紐約,漫威的超級英雄總能被狂削,超級反派總被瘋狂加強,畢竟電影宇宙要展現戰力平均,跟隔壁dc追求的不是一個東西。
好吧。
漂亮女孩子慢吞吞睜開眼睛,冰藍色的眼睛濕潤而清澈。
事情總會撞上她的,希斯莉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已經習慣了這點。
……肯不在。
但是門口忽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一個男人的聲音穿透門板,有點悶,也有點笑意的味道在。
“希斯莉,介意我進來嗎?我是你父親的養子,想和你聊聊一些事。”
布魯斯的長子是不是代號夜翼來著?她就不應該入坑的時候嫌麻煩不去補設定,這下好,傻了吧,連親爹都不知道多少事呢。
肯不在,希斯莉連吐槽都抓不到人聽,一時間竟然有點慌張。
“請進!”她默了一下,才揚聲說道。
門把手被擰動,迪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暮色漸起的走廊外麵。他很英俊,有一點明亮的痞壞氣質在裡麵,可青年男人的輪廓感也清晰地出現在他的五官中,晴空藍的眼睛沉穩而專注。希斯莉注意到他穿的不算特彆休閒,襯衫下麵的肌肉線條走向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它們矯健而流暢,僅僅是手臂,就能讓她聯想到飛鳥。
羽翼豐盈的白鳥。
“你好啊,”他微微低著頭,望著她說,“我是迪克·格雷森。”
希斯莉決定禮貌一些,她有點認出他了,是不是她在街上看到過他……?
——是的。
肯忽然上線。
——我說過他當時有在看你。
希斯莉恍然大悟。
落在迪克眼裡,就是希斯莉又在露出那種自顧自的神態了;她不刺人,也沒有表現出尷尬或者高傲,漂亮又脆弱的小女孩兒還委頓在被枕中,她烏黑的長發睡亂了,用茫然又渙散的神情望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眉眼間是天然的憂鬱和柔軟。這樣的人,好像天生是不愛交流的,但她又充滿著讓人忍不住想要追尋的魅力。
迪克看著這個纖細的女孩子,還是覺得奇異。
她是布魯斯的親生女兒,過去的經曆簡直成謎。迪克身為家裡過了叛逆期獨立生活很久的大哥哥,當然對弟弟妹妹都心存回護,隻是希斯莉委實太不像蝙蝠家的崽崽了。
布魯斯鋼藍色的眼睛裡絕不會流露出像她一樣的天真光彩,達米安絕不會像她一樣安靜而溫順,她和誰都不像,但迪克還是能一眼從人群中認出她來。
一切蝙蝠家的傳統藝能都被她用相對立的東西糅成了更複雜的特質,這讓迪克實打實好奇起了她前頭十五年的生活經曆。
如果她願意說的話——
“哥哥。”
女孩子輕輕的聲音打斷了迪克的思緒。他發現她在微笑,她從自己的世界裡短暫地醒過神來了,正對他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迪克覺得自己被這種微笑擊中了要害。
黑發的女孩子用手捋了捋睡卷起來的發梢,像一隻很乖的毛絨絨的名貴小貓,她的藍眼睛跟寶石並沒有什麼差彆,它們毫無雜色,亮如星光;女孩子這樣不假思索就給出信任的笑容,就像這樣可愛的小貓咪忽然朝你伸出了肉墊,主動要和人握手。
她真可愛。
迪克幸福地深吸了一口氣,夕陽金色的餘暉落在病房裡,幾乎是讓人眩暈的甜蜜。他聽見自己跳動不太均勻的心臟,忍不住覺醒了嶄新的天賦。
妹控屬性+1。
“好呀。”
希斯莉飛快應聲,眼神晶亮,她的手背上還貼著醫用創可貼,連衣裙糅得皺巴巴的,跳下床的樣子像個小女孩兒。然後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著裝的不妥,一邊請迪克稍作等待,紅著臉跑進了盥洗室,“等我一下!”
小女孩兒的可愛力量是無窮無儘的。
迪克當然很願意等待。希斯莉剛到紐約三天,他提前在手機上查好了一家不錯的餐廳,他家的沙拉和牛排都是一絕,這樣也不會撞上希斯莉的忌諱。完美,他在心裡吹了個高興的口哨,看見希斯莉打開反鎖的門,又很快跑出來。
看看她,她真漂亮。迪克的心裡居然湧起一股老父親般的自豪情緒,女孩子不發燒的唇色是淡粉,柔順的烏發蓬鬆而軟和,她穿著墨綠色的連衣裙,裙擺被理好了,高跟鞋穿在她腳上也很適合,是一套真正意義上很正式的裝扮。
沒有人能抗拒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目光盈盈地望著人。她看上去真的很高興。
“哥哥,我們要去哪裡?”他聽見希斯莉期待的問道。
“這要看你更喜歡牛排還是沙拉了,不過在我看來,他家的甜點更完美一些。”迪克故意逗她。“你知道布魯斯也喜歡吃甜的嗎?”
女孩子就呆呆搖頭,她跟著他出了病房門,往醫院外麵走去。
傍晚的空氣依舊潮熱,暑汽未退,隱約中能聽到城市喧囂,紐約相對來說比哥譚安全多了,至少走在路上,迪克不用擔心街上會不會突然出現什麼暴動。希斯莉是需要保護的,他忍不住想,她就像顏色最鮮嫩的花朵,要被牢牢護住才好。
如果她有一天枯萎,布魯斯會發瘋的。
提姆和達米安根本不知道,但迪克在很小的時候對希斯莉這個名字有一點印象。他隻聽到過那一次,而那一天,布魯斯心情史無前例的差,連阿卡姆犯人集體越獄的消息都不會讓他臉色那麼黑。
但迪克不知道,希斯莉在想同一件事。
肯。
希斯莉的聲音變得軟綿綿的。
我記得迪克沒遇到過什麼大事件,對吧?
——我不知道。
肯很坦誠。
——你希望我儘量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