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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
超人聽見人類男同事遲疑地叫了他一聲。
他回過頭, 發現克勞德正目光憂慮地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偏開頭。
那雙藍綠色的異瞳裡, 在彆過去的那一刹那,閃過無數的抱歉和不忍。
有一瞬間, 克拉克幾乎為那份歉意感到迷惑。
他正要開口去問,卻猛地動作一滯。
“………”
克拉克終於意識到了,克勞德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這個曾經被當作試驗品的、徹頭徹尾的受害人,正在為讓克拉克看到了他所遭受過的萬分之一而感到抱歉。
led光屏中,虛假的“窗外”世界依舊陽光燦爛, 樹影婆娑。
那邊是偽造的天堂, 這裡卻是真正的地獄。
克勞德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用指尖輕輕碰了下中世紀刑具間沾滿鮮血的長刺。
即使生鏽,這被特意磨尖過的金屬也足夠一下穿透人類脆弱的表麵肌膚, 深入人體。
望著那裡麵暗紅發黑的血跡, 克勞德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吸氣的聲音驚動了沉思的克拉克。
“克勞德, 後退。”
超人溫聲說。
文質彬彬的人類男同事眨了眨眼睛,把眼鏡從滑落的鼻梁推上去, 狐疑地看了旁邊麵容平靜的超人一眼,這才照做。
克拉克沒有回頭,隻是聽著身後克勞德不斷倒退的腳步聲。
一步。
兩步。
三步。
四步。
五步。
人類溫暖的氣息停留在第六步。
在確認碎片不會濺到那裡後, 克拉克的右手緊握成拳,以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的力道, 朝著機器中央打去!
鋼鐵之軀撞上中世紀刑具敞開的內壁, 前者毫發無損,後者那些尖銳的長針在可怕的衝擊下紛紛崩碎,金屬發出沉悶的彎折聲, 碎裂的長針們有些嘩啦啦掉落在地,有些高高彈起,朝著克拉克直射過去。
然而這些完全無法阻止克拉克的動作。
——————鐺!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超人的拳風最終抵達刑具的最深處,從裡到外,一拳將這個沾滿鮮血的中世紀刑具打了個對穿。
人間之神一言不發,變拳微掌,右手五指扒住打穿的金屬,另一隻手同樣探了過去,扒住邊緣,金屬“吱嘎”一聲發出了高亢的悲鳴,然而終究沒有辦法抵抗超人的力道。
“………?!”
在克勞德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克拉克憑借自身的力道,將整個刑具用蠻力拉扯到扭曲變形。
金屬崩裂的聲音“哢啦”“哢啦”響起,從裡向外被狠狠翻扯出去,超人的手臂線條根根崩起,帶著一路摧枯拉朽的可怖力道,筋脈海浪般浮動,仿佛優美的希臘大理石神像走下底座。
———————克勞德看得分明,在那一刹那,電光狠狠擊中了克拉克的手。
後者並未停下。
人間之神蔚藍的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鋼鐵刑具,因為對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所產生的憤怒在明亮、堅定的燃燒著,蓄在他眼底,仿佛將落而未落的淚光。
但那蔚藍色依舊不顯得沉重,而像是八月時陽光強烈的天空,足夠讓任何人感到暈眩。
隨著金屬之間最後一聲刺耳的崩裂,人間之神低下頭,用手掌按住已經變為廢鐵的刑具,將它向下用力壓去,直到所有血淋淋的長針、曾經環繞著不絕慘叫的禁閉機關,都無法反抗地變成了一塊鐵餅。
空間陷入寂靜。
站在遠處的克勞德也沒有說話。
但克拉克忽然覺得,他聽到了一聲輕緩的歎息。
——————在氪星人和普通的人類所看不到的上空,珍珠白的靈魂光點緩緩從扭曲的廢鐵中飄出。
一個接著一個,那些光點漸漸顯出了生前的模樣。
早已死去的幽靈們有的笑著,有的哭泣著,有的目光悵惘,有的神色釋然,但他們不約而同地飄至克拉克身邊,望著他,滿目感激。
在人間之神看不到的虛空中,第一隻稚嫩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幽靈的觸碰,比一張紙落地還要無聲,比一根羽毛還要輕。
有著滿頭鬈毛的小男孩燦爛的微笑著,湊到超人的臉頰前,獻上了一個祝福的親吻。
半邊身體破碎的女孩子低下頭,吻了他的手背,兩顆屬於幽靈的眼淚滾落,滴進超人所察覺不到的塵埃裡。
身形窈窕的少女哼著斷斷續續的童謠,提起被血覆蓋的實驗服下擺,遮住身體上透明的空洞,走上前去,在克拉克的額頭上鄭重地吻了一下。
隻剩一隻眼眸的嬰孩漂浮到空中,臉頰恢複了被抽空血液前的豐盈和美麗,依戀地蹭了蹭克拉克的頸窩,直到它的身體開始淡化,如同死去的那一天那樣無聲消逝。
獻上了最終祝福的光點們漸漸上升,仿佛解開了枷鎖的飛鳥群,即將穿透深黑的土壤,遠行到永恒的陽光裡。
“…………”
克拉克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來,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神色茫然。
“怎麼了,克拉克?你聽到什麼了?”
克勞德關心地問。
克拉克頓了頓,輕輕搖了下頭。
“沒什麼。”他說,“我們該走了。”
——————在摧毀刑具的過程中,超人也看清了它的全構造。
受害者的血液在被儘數榨取乾淨後,會順著血槽,送到上方的管道去。
隻要順著那些從天花板排線走的管道,就可以找到那些血液的使用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