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似乎早就知道他會跟上,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那雙烏黑、動人心魄的眼眸,看了克拉克一眼。
——————克拉克幾乎錯覺自己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讚許”。
但那感覺也隻是稍縱即逝,他按下迷惑的心情,在即將走出走廊拐角時,才不經意地向側邊瞥了一眼。
在另一端的儘頭,待產的雌蟲所刨出的洞穴,在那火星和爆炸後產生了塌陷。
失去氧氣後,那裡麵的火焰還在試圖執著地燃燒,火焰本身卻已經無法跳動,顏色變成了黯淡的紅色,顯然即將熄滅。
那下麵埋葬著一個生前大概做過惡事,死後也沒有得到安寧的女人。
她的死是輕描淡寫,是毫無體麵。
——————不知為何,克拉克忽然感受到了一中淡淡的悲哀。
“你在可憐那隻雌蟲嗎?”走在他身側的陌生人忽然問。
他的聲音依舊柔和,卻讓克拉克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
“我隻是覺得她可以死的更利落些。”
人間之神儘可能用更加冷酷的語氣說,順帶不動聲色地指出了一下陌生人之前的做法。
“如果你把她當成一個人的話。”
陌生人對此的回應,是個狡猾又漠然的反問。
考慮到他也許常年呆在這個地下實驗室裡,憐憫心被高高擱置在平時不會用的角落,克拉克剛剛為陌生人的回答感到不適,就強迫自己稍稍放軟了心腸。
背後克勞德的心跳聲也隨著陌生人的回答加快了一點,克拉克對此很是感同身受,他悄悄偏過頭去,假裝自己對走廊上的一間房間忽然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你想去看看嗎?”
陌生人無聲來到克拉克身邊,同樣朝那個房間瞥了一眼。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距離是什麼,克拉克甚至可以數清他半垂下來的睫毛。
在他湊過來時,人間之神幾乎是下意識屏住呼吸,還是沒能完全逃過。
——————陌生人的脖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味,好像還有若有若無的香草氣味在其中糾纏。
“那裡是女孩子的寢室。”
看了幾秒鐘,陌生人直起身,微笑綻放在他的唇邊,像一張迷人的石膏麵具。
一縷深栗色的碎發滑下他的額角,被他抬起手,輕描淡寫拂開。
“走吧。”
陌生人柔聲說,聲音帶著某中不容置疑的姿態,“你們要遲到了。”
克拉克站在原地,好像還被逗弄得有點發怔,蔚藍的眼底是肉眼可見的茫然。
從他這個表情中取得了無限樂趣,陌生人寬容地先行了幾步,站在那邊,耐心地等待著克拉克回神。
克拉克眨了一下眼睛:“…………”
在人間之神背後,人類男同事一筆一劃寫道。
【你聞到血的味道了嗎?】
克拉克輕輕背過手,比了一個手勢。
——————我聞到了。
他說。
就在那間虛掩著的寢室裡,有被放了許久的、乾涸了的、血的氣味,還有一股甜膩膩的瓦斯味道。
——————即使這股味道可以證明眼前的陌生人沒有親自動手,但,作為一個實驗品,“逃脫了被食用的命運”,與“在地下實驗室閒庭信步”相比,依舊有著不小的差距。
“你知道嗎,那些雌蟲其實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
仿佛能夠讀心一般,走在前麵的陌生人回過頭來,微微含笑,麵容如同語氣一樣平靜,“在一次試驗中,我意識到她們相當怕火,因為她們渾身都是可以被點燃的油脂。”
即使是在說這樣的話語,陌生人的臉上依舊噙著某中漫不經心的微笑。
“小小一根火柴,”他輕聲說,“一個具有彈力的發射器,再加上一點簡單無比的物理學,就可以把一個能夠幾秒鐘內撕碎一隻棕熊的待產雌蟲燒成灰燼。你不覺得世界是很奇妙、也很美麗的嗎?”
克拉克瞳孔地震:“…………”
“世界是很美麗。”他承認了後半句,“但這份美麗並不是因為你說的那個,而是像一朵花,一個小孩子的微笑那樣……你見過花嗎?”
人間之神自覺這是一個相當簡單的問題,然而陌生人忽然沉默了下去。
“當然。”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絲如同麵具的笑容忽然變得略微真實了一些。
“我見過一朵人間的花園裡最美麗的花。”
陌生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都情不自禁地放鬆下來,仿佛陷入了某中深深的回憶,“它是那麼純潔、柔軟、天真,充滿讓人忍不住要保護它的魅力……”
燈光下,陌生人烏黑的眼睛裡流轉過湖光似的神采,幾乎像個真正的、墜入情網的年輕貴公子。
“我愛它,我用我的全部心來愛著它。”
他溫柔地說。
“………”
在克拉克陷入沉默的這兩三秒內,陌生人好像自知失言,他微微一動,那層麵具重新爬回了完美的麵孔。
“我好像說得有些太多了,幾乎忘了我們的正事。”
陌生人輕柔道。
“請跟我來,這裡就是……你們要找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