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絮狀物被夢境女巫纖細的指尖從克勞德的身上拽下,化為一陣渾濁的霧氣，隨即消失在虛空中。
隨著絮狀物越拔除越少，克勞德的臉色稍有恢複,卻依舊是沒什麼血色的慘白臉頰,那圈灰色的絮狀物完全包裹著他眼瞳，像一條盲者的頭帶。
“…………”
人間之神憂心地看了人類男同事好幾眼，抿緊了嘴唇。
好像看出了克拉克在旁邊等待的不安，金發少女轉過頭來,紫眸清澈而溫柔，再次向他保證道。
“他會好起來的,這隻是一點黏糊糊的小麻煩。你要再來點茶嗎？”
——————迎著她的目光,克拉克發現自己說不出“不”字。
他點了點頭，一隻白色藤椅悄悄蹭到他的身邊,像一隻躡手躡腳的貓貓，示意他在它的身上坐下。
等超人坐穩,茶餐桌迅速撲到他麵前，帶著一桌豐盛誘人的下午茶，隨著茶壺自己跳到空中,茶水又開始高高流下,在工作間黯淡溫暖的燈光下，像叢林裡閃爍著微光的小溪。
夢境女巫則在他的不遠處,專注地繞著雕像似的克勞德打轉,時不時找準時機，掐下一縷毫無防備的詛咒。
少女姣好的身段被包裹在流光溢彩的法袍下，像一隻神秘的蝴蝶，卻比蝴蝶更加充滿生機和力量。
“我遇到了一個人。”
克拉克望著她的側影，忽然說。
金發少女“嗯”了一聲,直起身來，踮起腳尖，從克勞德頭頂又抽走了一縷絮狀物。
“我覺得是他施下的詛咒。”
手心裡的茶杯溫暖，克拉克卻覺得渾身發冷。
那邊的夢境女巫驟然停下手，認真地和超人蔚藍色的雙眸對視著，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沐浴在她的目光裡，好像把發生的事情講出來也沒有那樣可怕了。
“那個人在催眠我的時候，”克拉克回憶道，“說過‘你身邊那個人還夠你去問最後一個問題’之類的這種話。”
夢境女巫將圓圓的金絲眼鏡朝下壓了壓，仔細看過超人身上那些明顯破碎消散了的羽毛祝福，不由得無聲歎了口氣。
超人的體質就像貓薄荷，隻不過吸引的並不是毛茸茸的貓貓醬，而是無數黑暗中混沌的惡。
“你身上有一個破碎了的禱告。”金發少女決定揀一個簡單一點的方麵進行告知，“我從上麵看見了孩童們的氣息————這是他們給予你的。”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克拉克頓了頓，忽然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們保護了我？”他不大確定地問。
“嗯。”
夢境女巫應了一聲，繼續轉了回去，從克勞德身上拿掉了一條過於長的絮狀物，看著它慢慢化為灰燼。
見克拉克仍然如在夢中，夢境女巫好心解說道。
“你可能對此的感覺並不強烈，但他們一定或多或少都提醒了你一點，尤其是在那些足夠迷惑人心的契約麵前。當然了，由於力量的不穩定性，這些頂多感覺像有人掐了你一下，或者是拽了拽你的袖子————沒什麼可怕的。”
克拉克：？？？
克·曾經直接被痛醒·拉·被氪石第二在腦中攪拌·克緩緩打出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問號。
“可能我對疼痛的概念太過敏感了。”
想不明白的超人喃喃著跳過了話題，“你現在在做什麼？”
“在———”金發少女費力道，“找一個———啊，在這裡！”
夢境女巫一掀裙擺，露出下方層層疊疊的蕾絲邊裙撐，克拉克一邊熟練地轉開目光，一邊默默紅了一小會耳朵。
然而前者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窘迫，而是在用一種相當欣賞的目光望著自己手中的東西。
“剪刀。”
克拉克聽見夢境女巫簡明扼要道。
比起她稍顯嬌小的個頭，這柄巨大的金色剪刀在她的手裡，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可怕武器。
然而紫眸少女拿起它毫無壓力，仿佛這柄有她半身高的金色剪刀也僅僅是一對會自己飛翔的小翅膀。
“你想來看看嗎？我一個人撕不開這個開始結繭的東西。”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友善地招呼道，“像剪開蟬蛹一樣，很好玩的！你有在現實生活中剪過蟬蛹嗎？”
“沒有。”
克拉克實話實說道，放下茶杯，走到她的旁邊。
操縱著這柄巨大的剪刀，夢境女巫麵帶微笑，讓剪刀的刀鋒離克勞德慘白的臉頰越來越近，直到最終，意識體柔軟的皮膚被外力壓迫得陷了下去。
——————“哢嚓”一聲，剪刀果斷地落了下去。
隨著夢境女巫的手起繭落，這相對厚實的一大段絮狀物向下緩緩飄落，仿佛一條被放開的發帶，轉瞬就在虛空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趁著紫眸少女把剪刀重新塞回魔法裙擺下時，旁邊的人間之神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用處。
——————他來到人類男同事麵前，幫忙扯落了那些附著在他臉上的殘餘灰繭，直到上麵一絲頑固的霧氣都不再存在，而克勞德的臉也開始漸漸恢複正常人類該有的血色。
“恭喜你，病人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夢境女巫和他開玩笑道，“現在，你可以把病人領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