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體和地獄的君主這樣光明正大地貼貼時,另外兩隻希斯莉都在震驚地望著他。
——————三隻希斯莉的目光在半空中無聲碰撞了幾秒鐘，兩隻眼中充滿疑惑，一隻則胸有成竹。
等希斯莉終於鬆開手,黑發的惡魔好脾氣地垂下手,將手中等待多時的黃玫瑰遞給了她。
在和希斯莉四目相對時,亞巴頓再次忍不住微笑起來,清俊的臉上無法自抑地閃過一絲溫柔的神情。
披著山羊皮的希斯莉：……！
披著山羊皮的希斯莉：*對乖乖坐在那裡的本體產生了憐愛心理*
黑發藍眼的女孩子端正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纖細的小腿上還纏著雪白的繃帶，冰藍色的眼眸一眨一眨,可憐又可愛,像什麼剛被拆封出來的手辦娃娃。
惡魔的黑發從耳邊滑落，有一綹和她的糾纏在一起,在空氣中閃著近乎於淤紫的冷光。
他彎腰湊近希斯莉時，既有著身高差和氣場帶來的無聲壓迫感,又因為他無比專注凝視著她的眼眸和臉上柔軟得不像惡魔的表情,顯出了一種和少女無比相配的和諧氛圍。
布魯斯：………（窒息）
——————他眼見著希斯莉的手悄悄在惡魔的長發上摸了摸，而惡魔在放玫瑰的時候有所察覺，甚至回頭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雖然這也許可以在某一種層麵上得到理解。
這隻非人類生物有著人類難以企及的美貌，他蒼白、清俊,黑發仿佛上好的絲綢,即使將他的身份暴露在外,依然有不知多少人要為他毫無底線地陷入瘋狂，獻祭他們擁有的一切，隻為了他能夠降臨。
——————讓布魯斯欣慰的是，坐在希斯莉左邊的梅菲斯特迅速伸出手，用一根指頭無聲摁住了希斯莉的手腕,製止了她這種偷偷摸人頭發的行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梅菲斯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
【你是怎麼有效安撫了老父親，不讓他炸毛的？】
從披著玫瑰皮的希斯莉自己的視角看去，這個問題隻是一句普通的詢問，無外乎她為了不讓布魯斯起疑，特意控製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不顯得太過歡欣雀躍。
寂靜的空氣中，紫發女人慢慢眯起雙眸，好像不得到一個能把她說服的答案就不會善罷甘休。
她臉上的表情冷漠至極，充滿了警惕和防禦的情緒，但根據布魯斯對紅絲帶的了解，那並不是一個麵對未知威脅時的恫嚇表情。
——————她知道麵前這個惡魔的身份。
對於這點，布魯斯幾乎可以確定。
金發男人在惡魔推開會客室的那一刻就重新坐直了身體，他重心前傾，蝙蝠俠可以看見，在殺人鬼的袖子中，有什麼金屬質的東西幽幽地閃過了可怕的光芒。
披著麵具皮的希斯莉：*戰術調整坐姿*
目光交彙中，披著麵具皮的希斯莉正在試圖用眼神讓亞巴頓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兩隻希斯莉可以通過這種方法有效溝通。
然而從外表看去，殺人鬼眼神幽深冰冷，用看著死物的目光盯著眼前的惡魔，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到讓人心驚膽戰。
“我想這和你所做的也沒有什麼區彆。”
地獄的君主溫聲回答。
披著山羊皮的希斯莉（熟練流程）：忽然出現在老父親麵前、用小物件討老父親的歡心（或者僅僅是拉低警戒），再提出上門拜訪的請求，老父親忽然就魔法般地同意了！
然而在回答時，地獄的君主臉上的笑容收了回去，導致這句話實在是聽上去太像是冷冰冰的挑釁。
麵對這幅三人對峙的場景，提姆早已經喪失了全部的困意，達米安在和古代兵器們搏鬥的間隙會忍不住往樓下看上一眼，站在樓上悄悄吃瓜的迪克擔心到想要衝下樓把妹妹拯救於修羅場的水火當中。
麵對惡魔，紅絲帶和殺人鬼的坐姿都本能地將希斯莉牢牢護在身後，但他們似乎都對彼此表現了一定程度上的稔熟，並不像布魯斯預設的那樣。
紅絲帶對此的反應，揭露出了藏在重重迷霧後的、希斯莉和他們生活的那些年的一絲嶄新線索。
——————她認識這名惡魔。
這一點也側麵證明了布魯斯的想法：這名惡魔一定或多或少參與了希斯莉的過去，並且幫過紅絲帶和殺人鬼，否則他們的表現一定不僅僅是警戒。
而希斯莉則相當清楚這一點。
坐在這三人的正中間，黑發藍眼的女孩子從表情到坐姿都相當放鬆，甚至捂住下半張臉，微微打了個小哈欠，她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三頭動動手指就能把她撕碎的猛獸中間。
即使紅絲帶和殺人鬼從未在布魯斯麵前展示過要傷害希斯莉一絲一毫，蝙蝠俠也對他們沒有絲毫的信任。
畢竟身處這座城市裡，他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事情：受傷的雄獅明明平日裡表現得十分溫順，但在飼養員如同往常那樣進入圍欄時，猛獸就會因為感到被威脅，而一反常態地露出自己鋒利的牙齒和爪子。
他們也許不會百分百地想要將人置於死地，那也許隻是情緒激動時的一個警告、一次粗魯的玩鬨、或者一個試探，但野獸和人類並不一樣，隻要他們想，希斯莉當場就會死去，沒有任何拯救她的方法。
這也是為什麼，蝙蝠俠永遠、永遠無法真正放鬆警惕，看待這些現在頂著人畜無害的人類外皮，已經開始出入他家的人。
——————這就是猛獸的本性。
布魯斯略微有些出神地想。
——————他們永遠無法改變。
“你餓嗎？”
在他的注視中，他的小女兒忽然仰起臉，用一種十分平常的語氣輕輕問。
在這些猛獸接二連三闖入韋恩大宅之前，阿爾弗雷德已經儘職儘責地在茶幾上擺滿了客人們能夠享用的茶點，眼下，它們正在清晨的陽光中，閃爍出砂糖、烤得橙紅的光潤外殼、還有層層酥皮晶瑩淡黃的美麗光澤。
已經十幾小時沒有吃到東西、隻被實驗室的營養液泡過的希斯莉：………
希斯莉本體：餓了，吃飯時刻.jpg
她先前乖乖地沒有出聲打擾，是因為不想打斷亞巴頓和肯他們之間要交流的事，現在雙方都陷入沉默，希斯莉自覺，現在是提出要求的好時機。
——————惡魔不會吃人類的食物。
望著他一無所覺的小女兒，和對麵清俊的臉上略有怔忪的惡魔，布魯斯的腦海中閃過了這句話。
在惡魔眼裡，隻有災厄令人喜愛，痛苦令人愉悅得難以自拔，獻祭人惡濁的血液和被染上顏色的靈魂才是他們的主食。
人類被烤得金黃蓬鬆的糕點，這種美好的東西，在惡魔口中，就像吃到了一捧泥土、一口酸掉的爛肉般，會令他們難以忍受。
下一秒，布魯斯聽到了來自惡魔的回答。
“好。”
亞巴頓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溫和。
他剛剛才反應過來，本體這個時候還餓著肚子，忍不住歉疚地看了本體一樣，拿過盤子，拿了兩樣桌子上希斯莉一直都很喜歡的甜點，又給她倒了一杯橙汁，由梅菲斯特接過，放到她麵前。
就像以往那樣，希斯莉照例第一口投喂了離自己最近的梅菲斯特，接著是給她端來盤子的亞巴頓，最後是去拿餐巾剛剛坐回來的肯。
女人張開濕濡的紅唇，沒什麼異議地接受了這一口糕點，就像她接過盤子那樣自然，隻在叉子被遞到亞巴頓麵前時抬起眼，沒什麼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惡魔身體微微前傾，在布魯斯的注視下，優雅地咬下了叉子尖端的甜品。
希斯莉最後抬起手，高大而沉默的金發男人一邊相當順從地湊過去，咬下了叉子上的奶油，一邊低下頭，幫希斯莉在腿上鋪好了餐巾。
四隻希斯莉配合默契，分工也行雲流水，四隻希斯莉都自覺自己做到了相當完美的工作，忍不住用眼神交流了一遍，默默誇誇彼此。
——————他們之間的氛圍沒有人能夠插足，他們之間交流的東西，似乎除了他們也沒有人能夠立即明白。
布魯斯盯著會客室裡站著的惡魔看了一會，正如他所料，惡魔僅僅是咀嚼了兩下，就在希斯莉目光挪開的那一刻，囫圇吞掉了口中的東西。
亞巴頓：*嚼嚼*
亞巴頓：！
亞巴頓：*因為太過好吃所以直接吞掉了*
會客室內的場景看上去重新歸於平靜，布魯斯正要轉開視線，刺耳的警報聲忽然從聯絡器裡響起。
——————而這種聲音的來由隻有一個。
有什麼東西正在進入韋恩大宅，而且來者不善。
蝙蝠俠迅速走出中庭，朝著地圖上停在那裡的紅點移動過去，一邊讓紅羅賓將監控畫麵轉來。
迎著晨曦，翅膀和額發一樣雪白的大天使靜靜立在一棵枝葉落光的灰色大樹上，身形被太陽完全浸沒在其中，鍍上了一層純粹的金光。
他將展開的羽翼慢慢收攏回肩胛骨後，那雙寶石一樣豔麗的藍紫色眼眸掃視過韋恩大宅，準確無誤地鎖定了會客室的方向。
加布裡埃爾：*貓貓不高興*
其餘四隻希斯莉的氣息都已經存在於那裡，隻有他一個被單獨落在外麵，披著天使皮的希斯莉並不喜歡這樣。
【聖靈之翅同步程度：20%】
在老父親那道黑色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視野中時，加布裡埃爾重新展開了翅膀。
龐大的羽翼在空氣中扇動時製造出強大的氣流，大天使被包裹在其中，就連太陽光也要忍不住眷戀地親吻他的麵容，隻不過此時此刻，加布裡埃爾的臉上一片令人膽寒的漠然，他藍紫色的眼眸低垂，和地麵上的蝙蝠俠對視著。
加布裡埃爾：*超級不高興*
會客室裡，地獄的君主已經在肯所在的那一端沙發坐下，這個時候卻似有所感地抬起頭。
微笑從亞巴頓清俊的臉上消失，他神色微微凝重起來，眉頭也緊緊皺起。
“怎麼了？”
**絲帶順著梅菲斯特雪白的手腕探出，女人先是用它檢測過周圍人類的心跳，這才開口問道。
“………加布裡埃爾好像在那邊。”
地獄的君主眼睛穿透了會客室的牆壁，感官專心接收著其他的氣息，過了一會，他慢慢地說。
…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布魯斯寒聲道。
加布裡埃爾：盯————
再次見到這隻大天使，蝙蝠俠心中關於警報的鈴聲已經拉得麻木，他的額角青筋狠狠一跳，鋼藍色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非人類生物。
——————不用想布魯斯也知道，這隻天使一定是因為希斯莉才會闖入韋恩莊園，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彆的答案。
加布裡埃爾和老父親對視了幾秒。
加布裡埃爾：………（遲鈍地歪歪頭）
加布裡埃爾：（恍然大悟）
——————來正大光明拜訪的話，要先報上自己的來意。
“我是為了一個純白的靈魂而來，”
當他啟唇時，蝙蝠俠聽到了大天使如同金石交加的美妙聲音，“為了確保她沒有被黑暗所汙染，請準許我的拜訪，我將不會停留很久。”
陽光灑落在眼前完美到雌雄莫辨的天使身上，蝙蝠俠可以說，他從沒有見過比這名天使還要攝人心魄的生物。
加布裡埃爾臉上的表情一向很淡，但此時此刻，亮光盛在那雙比寶石還要色澤濃鬱的眼中，讓布魯斯詭異地看出了這名天使的期待。
在短暫的沉默中，布魯斯的大腦高速運轉，從浩如煙海的記憶庫中拽出了一條信息。
——————所有的記載中，天使的確會偏愛靈魂格外潔白的人類。
很多時候，祂們都會守護著這些人類的靈魂，將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他們身上，以期在死後的世界中和這些人類再度相會時，能準確無誤地將他們帶向他們自己該去的地方。
在老父親沉默的時候，加布裡埃爾自動把這份沉默當成了默認，披著天使皮的希斯莉就認為自己已經遞上了拜訪請求，於是高高興興地重新邁起腳步，朝著希斯莉們所在的方向自如地走去。
布魯斯：…………？
在加布裡埃爾和他擦肩而過時，布魯斯甚至可以聞到大天使身上的薰衣草香味，他收攏了翅膀後，寬大的羽翼就拖在韋恩莊園的草坪上，隨著他每一步前進，這些翅膀拂過的地方就開出雪白的鮮花，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花香。
好像對於天使來說，肯停下來和他交談就已經是禮儀的極限，這個世界和它的顏色在天使的眼中都毫無差彆，而他想要去做的事情，無法被任何人所阻止。
此時此刻，他看上去相當無害，但如果有什麼東西阻攔了他的去路，一定會被這名天使毫不在乎地拂開，他就和超人一樣，但比超人還要強壯，比超人還要漠然。
——————想到這裡，蝙蝠俠及時喝停了自己已經掏出武器的大兒子，卻沒能擋住達米安拿到新武器後那一下躍躍欲試的攻擊。
來自亞巴頓的武器帶著破空聲朝著加布裡埃爾的胸口飛去，在切割到大天使之前，就先一步被他抓住，輕而易舉地抵消了這把飛刀上麵的力道。
但來自地獄的黑暗力量還是瞬間破開了大天使的聖光，讓他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加布裡埃爾：？
這種小傷在他的眼中不算什麼，再加上披著天使皮的希斯莉也認出了亞巴頓特有的力量，他隨手將那柄飛刀拋下，虛擬能量也在飛刀脫離的一瞬間恢複了手上的傷口，大天使則繼續朝前方走去。
在血液滴落、染紅草葉的地方，那裡刹那間開出了鮮紅的花朵。
“………”
布魯斯及時遏止住了收集天使血液的想法，同時無聲地看了達米安一眼。
——————他的小兒子眼帶戰意地盯著大天使的背影，看上去還想再來一下。
加布裡埃爾雖然為了和老父親解釋稍微停了停，但他行走的速度相當之快，“哐”地一聲，會客室的大門就被他直挺挺地推開。
梅菲斯特：？！
肯：…………！
亞巴頓：？？？
三隻希斯莉都被驚得霍然站起，上一次加布裡埃爾和希斯莉見麵的慘狀還曆曆在目，為了不讓其他三隻希斯莉也喪失拜訪韋恩莊園的權利，加布裡埃爾不能現在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過來————
“留下來。”
希斯莉忽然輕聲說。
她的目光祈求地掠過會議室緊閉的門，即使並沒有和那雙也許正在注視著她的鋼藍色眼睛對上，但她還是停留了一會，這才和加布裡埃爾對視上。
沉默的寂靜中，大天使微微垂眸，望著許久都沒有見到的另一個自己，忍不住用目光一點一點確認著她的真實程度。
他的視線一點點掃過她白皙的小臉、受傷的手臂，披散在身後的頭發和被茶水潤濕過的嘴唇，好像要在心裡重新把她確認過一遍那樣謹慎。
在這個過程中，希斯莉一動都沒有動。
麵對另一個自己，她心裡相當清楚他的惶惑和不安，因此希斯莉也清楚，什麼樣的動作才最能安撫另一個自己的心，仿佛在風中點起小小的火苗，要用手小心地護住，才能讓它免於熄滅。
——————碰觸才能確定她的存在，注視著就不會忽然消失不見。
“…………”